正月十六。
這日虞昭如前幾日一樣早早的起了,正在小書房看著書。
眼睛一直盯著《論語》看著,只不過書頁一頁沒翻。
昨日祖父將她叫了過去,說夫子的事已經(jīng)給她解決,第二日會叫她過去。
可是此時孫夫子都已經(jīng)開始在授課,怎么祖父還沒派人來。
“難道是忘了?”
就在虞昭琢磨要不要去看看的時候,書房外傳來敲門聲。
“小小姐,老爺請您去前廳一趟。”
虞昭連忙放下書,整理了一下衣裳,便跟著來人往前廳走去。
到了前廳,虞昭看到祖父正和一位約莫二十多歲,看起來美如冠玉的男子,坐在那里交談著。
虞宏看到虞昭來了,忙朝她招招手,“昭昭,來,這是祖父為你請的夫子,他可是我們這兒的舉人,你叫他沈夫子就好?!?/p>
“沈夫子好?!庇菡压Ь吹卣f道。
之前不是說好讓孫夫子教她嗎?祖父怎么還特意為她請了一個夫子來。
虞昭抬頭看著眼前的人,只見沈夫子微微一笑,說道:“虞小姐有禮了。”
虞宏看著這師生兩人滿意的點點頭。
沈夫子,也就是沈煜,可是他們這嘉平縣的舉人。
嘉平縣不算是一個特別繁榮的城市,這里距離京城也比較遠。
在這個小縣城里,秀才加起來一共也就三百人左右。
至于舉人那就更少了,如今還留在城中,沒有選擇外派做官的舉人就只有四個。
至于進士,幾十年難出一個,上一個還是四五十年前的事了。
嘉平縣的四個舉人,其中有三個是在扶云書院任教,每次到會試的時候再去考一考。
而外面這唯一的獨苗苗就是沈煜。
他是前兩年的舉人,因不喜歡官場的爭斗,人也很是淡泊名利,喜愛自由。
所以在考上舉人后,沒有選擇外派為官,而是依舊在城中。
偶爾會出去走走,指點指點一些學子。
根據(jù)這些調查,虞宏對他很滿意,可是費了不少功夫才讓他來虞府教昭昭。
見這對師生碰面后,虞宏站起身,“那沈夫子,昭昭就拜托你了,我還有些事務要處理,先失陪了?!?/p>
沈煜見狀,站起身拱手道:“虞老爺請便?!?/p>
待走到虞昭面前時,虞宏站定,摸了摸她的頭,“昭昭,祖父就先走了,你一會兒帶沈夫子去你那邊的書房,以后你就跟著沈夫子好好學習?!?/p>
虞昭乖巧地點點頭,“是,祖父?!?/p>
看著祖父消失的背影,虞昭轉過頭來,看向沈煜,“沈夫子,那咱們走吧。”
沈煜微笑著點點頭,隨著虞昭來到了她的書房。
這間書房是因為之前聽虞昭要學習后,虞凌軒特意讓人騰出一個空房間改造出來的。
兩人踏進書房。
沈煜不著痕跡的打量了一番書房。
暗道虞家還真有錢。
不僅這藏書多,還有這里面的家具全都是用的黃花梨做的。
還有這硯臺,這筆山。
哇,毛筆還是定制的,竟然還有好幾只。
感覺整個空氣中都是金錢的味道。
他的余光瞥了一眼這個才到自己大腿的孩子,嘴角的笑越咧越開。
這可是他的小財主啊。
虞老爺可是說了,除了每個月會給他十兩銀子外,逢年過節(jié)還有額外的賞賜,除此之外,只要虞昭學業(yè)有進步,還會有額外的賞錢,
用虞宏的話說就是只要他將虞昭教好,少不了他的好處。
沈夫子沒有選擇外派為官當然不是什么淡漠名利,喜歡閑云野鶴的日子。
那是因為他喜歡錢,且為人還有一點喜歡八卦。
他倒是想做官,但就怕控制不住自己***啊,到時候被發(fā)現(xiàn)命都沒了。
或者是因八卦,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那也是小命不保。
所以他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教教學生,賺點錢比較穩(wěn)妥。
雖說當上舉人后擁有了免稅,已經(jīng)有很多地主或者豪紳帶著土地來投奔他。
但誰會嫌棄錢多。
至于外面那些人說他高風亮節(jié)這事,他當然知道。
畢竟這都是他一力促成,至于目的,那當然是釣大魚。
原本是想著把自己打成一個學識淵博,不慕名利,高風亮節(jié)的人設,好吸引更多的達官貴人來花高價請他出山教導子弟。
結果,好像有些用力過猛,讓他們都以為他是真的對功名利祿毫無興趣,不喜歡銅銹之人,以至于無人敢輕易來請他。
他喜歡的啊,他恨不得別人用銅銹砸死他。
考中舉人兩年了,兩年啊,沒人來找他。
不過功夫不負有心人,終于得到了虞宏來找他。
最開始聽著要教一個還不到三歲的小孩子他是拒絕的。
小孩子耶,她哭了怎么辦,他又不會哄孩子,而且這么小的孩子教她,她能聽懂嗎?
但在虞宏提出條件后,一切都變得煙消云散。
他喜歡教小孩,最擅長教小孩,哭了他都能哄好。
虞昭微微抬頭,看著眼前這個嘴角剛剛揚起又馬上讓它拉直,感覺臉都快抽筋的人,有些懷疑他的真材實料了。
他看起來有些不太聰明。
孫夫子看起來都比他厲害。
“沈夫子?”
見沈煜不知是陷入什么美夢,叫了一聲都沒應。
無奈,虞昭上前拉了拉他的衣袖。
“沈夫子,我們今日何時開始學習。”
感覺到衣袖那里的拉扯,沈煜終于回過神來。
“咳咳,虞小姐,咱們這就開始?!鄙蜢锨辶饲迳ぷ?,故作鎮(zhèn)定地說道。
虞昭回自己的位置等著坐好,等著他的授課。
看著乖乖坐好的虞昭,沈煜整理了一下情緒又變成虞昭剛剛見到時的模樣。
他從袖中掏出《三字經(jīng)》,開口道:“那我們今天就從《三字經(jīng)》開始吧。”
虞昭看著她拿出的《三字經(jīng)》,不得不問道:“沈夫子,不知祖父有和您說過我現(xiàn)在學習情況嗎?”
“???”
“沈夫子,如今我已經(jīng)看完三百千,已經(jīng)能認識大部分字,而四書五經(jīng)中的《大學》已經(jīng)看完,《中庸》也看的差不多了,只不過里面的有些是什么意思我還不是很清楚?!?/p>
沈煜愣了愣,慢慢才反應過來,一臉不可思議,“你說你如今已經(jīng)能識字,《大學》和《中庸》都看完了?”
虞昭不想糾正他話中的不嚴謹,只是重復剛剛的問題。
“祖父沒和您說過嗎?”
虞宏說了嗎?
好像是說了,但當時他正處在終于有人找他的興奮中。
話倒是聽到了幾句,都是虞夸自己孫女多聰明多厲害的。
但那時他以為是一個祖父對孫女的過度夸贊,沒太當回事。
畢竟誰家不到三歲的孩子能那么厲害,又不是從娘胎開始學習。
但如今看這孩子說的煞有其事的,難道是真的?
不可能這么厲害吧?
沈煜咳了咳,“虞老爺自然是我說過的,但知識不能只顧著學習新的,也要好好溫習,溫故而知新,也讓夫子我了解一下你的情況?!?/p>
“那夫子想要如何了解?”
沈煜略微思索片刻后說道:“那好,就讓我先來簡單地考一考你,看看這段時間以來你學習得怎么樣?”
說罷,只見他輕輕地伸出手指向其中一個字,然后面帶微笑地看著虞昭,輕聲問道:“那么你來告訴告訴我,這個字念什么呀?”
隨著時間的推移,他這考一考的的難度逐步提升。
起初,只是讓虞昭說出一個個單獨的字,見沒難到她后,就改成要求她背誦課文。
而背誦課文從最初的抽背一小段,然后增加至好幾頁,最后竟然演變成了要求背誦整整一本!
與此同時,沈煜臉上原本流露出的懷疑與漫不經(jīng)心的神情漸漸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愈發(fā)明顯的驚訝之色以及難以掩飾的難以置信之感。
就在他幾乎忍不住想要爆一句粗口的時候,硬生生將那個即將脫口而出的臟字給咽回了肚子里。
心中暗自思忖道:“這哪里還是個正常人??!簡直就是個妖孽嘛!”
就在剛剛,由于一時激動,他脫口而出讓虞昭背誦《大學》。
本來以為這樣可以難住對方,沒曾想到人家居然毫不費力地就將其完完整整地背誦了出來。
中間都還沒停頓呢。
要知道,那上面的文字雖然算不上特別多,但好歹也有兩千個字左右呢!
他的話,當然也會背,但卻沒有一個不足三歲的小孩子熟練。
看著乖乖坐在那里虞昭,沈煜咽了咽口水,將手中的《大學》合上。
“好了,如今夫子知道你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了,今日我就先給你講講《大學》里每一段的含義?!鄙蜢险f道。
折騰到巳時一刻,虞昭今日的學習終于算是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