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俞年皺起了眉。
他以為是自己聽錯了,神色竟有片刻茫然。
蔣婉卻像是看不懂孟俞年的臉色,走上前自說自話:“我先把離婚申請寫好,等你祭拜完回來,我們就去找你首長。”
孟俞年見她越說越起勁,表情先是荒謬然后便是不耐。
然而還沒等她說什么,門外聽見關鍵詞的蔣瑩立即推門走了進來,驚訝質問:“怎么個事?我咋聽到離婚?”
“婉婉,你才剛結婚一個月,怎么就要離婚,這次你做得不對,訓斥了你兩句,你也不能鬧這么大啊。”
蔣婉的目光落在蔣瑩身上,眼神充滿了譏諷:“我離婚,不是剛好成全你們嗎?”
說出這句話,蔣婉只覺得暢快。
這個她前世最嫉妒厭惡的女人。
蔣瑩她面容白皙,扎著馬尾,看起來就是城里人,而且她還上了大學,是高級知識分子。
最重要的是,孟俞年喜歡她。
可現在她才恍然發覺,蔣瑩根本沒什么值得她嫉妒的。
姥姥曾說讀書能明事理,可蔣瑩讀了那么多書,卻根里卻爛了。
她從來沒把自己當成親妹。
偏偏她前世還把蔣瑩當成好姐姐,一次次詢問她如何討好孟俞年。
可每次聽了蔣瑩的建議后,孟俞年總是越來越厭惡她。
沒想到一向任由她忽悠的蔣婉會說出這種話,蔣瑩頓時一副羞紅了臉的樣子看向孟俞年。
“婉婉,你怎么能說出這種侮辱我的話?”
在蔣婉看來,她是被戳破心思后惱羞成怒了。
孟俞年眼神卻冷了幾分,喝止蔣婉:“夠了,蔣婉,你胡鬧也要有個限度!”
“阿瑩,我們走。”
看著兩人離開的背影,蔣婉眼眶微微發紅。
看看,這就是她前世愛了30年的人啊。
他一點沒變,不愛她,也不信她。
等兩人走后,蔣婉就找出了紙和筆,認認真真開始寫離婚申請。
現在是1984,離婚可比30年后方便多了,沒什么離婚協議,只要一張寫了兩人名字的同意書。
現在的她也才20歲,離婚也沒有兒女的拖累。
寫完申請,蔣婉就出了門。
前世她只知道圍著孟俞年轉,買菜,上工,來了城里30年,連隔壁街都沒去過。
得了癌癥后,蔣婉才好像突然明白了人活著的意義。
不是為了其他任何人,而是為了自己,為了自己快樂。
所以她重生回來的這一生,要做自己想做的事。
走在路上,蔣婉都有些飄飄然。
她逛了兩個小時,買了好幾件從前偷偷喜歡卻不敢買的鮮亮衣服,還有桃酥,冰棍……
一直到下午五點,蔣婉帶著大包小包回家。
就看見院子里一群鄰居圍著孟俞年在告狀。
“孟連長,你可要好好管管你婆娘,我們院子的蜂窩煤少了兩塊,有人看到她一個人在院子轉悠。”
“還有我家的菜也被人扯了!”
蔣婉聽到孟俞年說:“各位,放心,我一定會給你們一個交代。”
他似乎對所有人詆毀她的話都照單全收,不管這事對她的名聲有多糟糕。
蔣婉又聽了幾句,唇角苦澀稍縱即逝后,她沖上前撥開那幾這事對她有多糟個嬸子。
緊接著,她抱臂掃視幾個嬸子,口齒伶俐地說:“什么狗屁倒灶的事都賴在我身上,有證據嗎?沒證據就是在污蔑我的名譽知不知道!”
“一天天閑著沒事干,誰稀罕你們那三瓜兩棗啊?以為誰都跟你們似的,躺棺材板都要惦記隔壁家白菜啊!”
幾個人被蔣婉一通連珠罵得還不了嘴,只得悻悻敗退。
蔣婉大獲全勝,才轉身看著孟俞年。
飛揚神色轉為平靜地問:“你為什么不幫我解釋?”
孟俞年掩去眼底的驚訝,淡淡說:“都是鄰居,以和為貴。”
蔣婉點點頭。
好一個‘以和為貴’。
以她的委屈來成全所有人的和平。
兩人進屋,孟俞年一眼就看到了桌上的離婚報告,驚訝再也掩藏不住。
蔣婉放下東西,直接說:“我們談談。”
孟俞年看她一眼,半晌才說:“好。”
蔣婉在孟俞年對面坐下,大大方方,直視著他。
孟俞年驀然意識到,這還是兩人第一次平等的交談。
從蔣婉回城到他們結婚,這個向來見他就羞怯低頭的女孩,原來有一張和她姐姐蔣瑩完全不同的甜美臉龐……
蔣婉的話打斷他的深思:“你當初為什么答應娶我?”
他沒有猶豫的回答:“因為婚約。”
因為婚約,因為責任,卻唯獨沒有半點愛。
這一刻,蔣婉心底塵埃落定。
被曾經深愛過的人親口說出不愛。
她低聲呢喃:“也好。”
孟俞年,一切重來。
至此,我們情分也算兩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