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這個詞像一根刺,猝不及防地扎進賀知宛心里。
她一瞬間酒都醒了,下意識看向顧宴安,又難過,又有些害怕。
難過物是人非,身邊的朋友都還記得他們的愛情,可顧宴安自己卻忘了。
害怕則是因為……
顧宴安此刻神色冷漠地盯著她,眼里是了然的怒意。
賀知宛眸光一顫,攥緊了手。
果然,他誤會了。
而石頭渾然不覺,還在感慨當年。
“那時候,你們可是校園里公認的模范情侶,我當年就一直想喝你們的喜酒……”
說著,他搭在顧宴安肩膀上的手掌,作勢又想拍兩下。
賀知宛心頭發緊,正想解釋。
顧宴安沉著臉退后一步,嚴肅地說:“我已經結婚了,但不是和她。”
話落,他冷冷掃了眼僵在原地的賀知宛,轉身大步離開。
石頭將懸在半空的手僵硬收回,尷尬又茫然:“這……這……”
賀知宛臉上早已毫無血色。
她低下頭匆匆說了聲“抱歉”,跟著顧宴安追了出去。
顧宴安步子邁得很大,賀知宛踩著高跟鞋艱難的追了好一段才追上。
“顧宴安……”
顧宴安頓住腳步,驀然轉身,眼神像凌厲的寒刀。
“賀知宛,故意找人來配合你演戲很有意思?”
刀捅進賀知宛的心口,直扎心底。
她心里頓時苦澀洶涌,全身都漫起森然寒冷的顫栗。
“你……就是這么看我的?”
賀知宛帶著自嘲苦笑:“我是想要你恢復記憶,可我不至于找人來編故事騙你……”
她不禁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不該再出現在他世界里。
現在自己在他眼里,已經成了這樣一個不擇手段的人了……
顧宴安只是冷哼了一聲,涼聲反問:“你自己不都在編故事?”
話落,他厭煩至極地丟下一句“別再跟來”,轉身大步離開。
賀知宛頹然站在原地,看著他離開的背影。
無力感像水一樣將她浸透。
那個曾對她保證“我永遠不會將背影留給你”的人,終究是漸行漸遠……
賀知宛是走回去的。
她自虐一般踩著高跟鞋走了快兩個小時,腦海里都是過去的回憶。
越想,心里就越亂。
剛走到樓下,暗處一處明滅的火光撞進她的視線。
是顧宴安。
他正站在暗處抽著煙,此刻也注意到了她,眸光沉沉。
忽明忽滅的火光,襯得他陰沉鋒利的臉上滿是心事。
賀知宛心中一動,剛抬腳上前。
談夢妍正好下樓:“宴安。”
她看了眼賀知宛,然后不動聲色移開,對著顧宴安輕嗔。
“說了不用陪我,我就是有點積食,你工作忙,我一個人下來走走就好。”
顧宴安在聽到談夢妍聲音的時候就已經把煙熄滅了。
他將身上的西裝披到談夢妍身上,聲音溫和。
“晚上不安全,而且,我想陪著你。”
他說著,牽著談夢妍的手離開。
賀知宛看著他們,眼眶脹痛,也還是不愿意收回視線。
他們的背影很相配,男人高大挺拔,將身旁嬌小柔弱的女人護在懷里。
只有她,才是多余的那個人。
賀知宛不禁懷疑自己,這四年的堅持真的有意義嗎?
或許……只有等到他恢復記憶,親口聽到他的拒絕,她才會甘心。
翌日。
賀知宛去了山上的寺廟。
剛進去,里面的住持就認出了她。
“賀施主,好久不見。”
賀知宛虔誠合掌:“住持。”
住持眉眼慈悲,想到什么開口。
“你在本寺為未婚丈夫點的長生燈已經續了四年,今年依舊續火嗎?”
賀知宛壓下眼瞼,掩去眸中的落寞。
當初顧宴安出事之后,她近乎癡狂的滿世界找他,但是沒一點音訊。
絕望之下,從不信神佛的她在佛前長跪不起,祈求神明顯靈。
住持知道后,替她為顧宴安點了一盞長生燈供奉在殿內,日日為他誦經祈福。
從那以后,那盞長生燈亮了整整四年。
賀知宛想,或許真的是神明顯靈,讓顧宴安活著回來。
可她要付出的代價,卻是和他形同陌路。
而現在顧宴安回來,也不用繼續點了。
賀知宛咽下喉間的苦澀,剛準備開口說不用。
就見顧宴安和談夢妍一起跨過門檻,走了進來。
四目相對的瞬間,顧宴安頓時皺起眉:“又是你?”
賀知宛喉頭像堵了海綿:“我……”
這時,殿后一道匆忙的腳步聲響起。
一個小僧雙手合十過來,聲音傳到在場幾人耳朵里。
“住持,賀施主為顧宴安施主點的長生燈突然滅了,怎么都燃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