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眾矚目下,婚禮終于開始了。
婚禮是在海邊舉行的,
杜涼笙很喜歡大海,
她記得她成人禮那天,曾跟小叔說過,將來她要嫁人的話,婚禮就要在海邊舉行,
她要玫瑰花瓣鋪路,她要海面上點滿粉紅色的河燈,
她要豪華的游輪,她要白日煙火......
這些,小叔都做到了。
只可惜,這場婚禮,不是為她舉辦的。
杜涼笙換上了伴娘服,很簡單的白色長裙,
海風一吹,裙袂飛揚,她輕盈得好像精靈一樣。
白月綺則換上了盛大的婚紗,高貴優雅,但也繁重,和杜涼笙的單薄和輕盈對比鮮明。
傅西洲穿著黑色的高訂西裝站在白月綺身旁,矜貴高冷,似古代無情的帝王。
“小叔。”杜涼笙輕聲道:“我可以抱抱你嗎?”
真是奇怪,明明前幾天,她天天吐血,虛弱到話都說不利索了,
可今天她卻像回光返照一般,她意識清明了許多,人也感覺很輕盈,不痛也不累了。
“杜涼笙,別逼我在婚禮上跟你翻臉。”傅西洲壓著火氣道。
他以為她又在胡鬧,殊不知,這是她生前最后的請求了。
“小叔,婚禮結束后我就要離開了。”杜涼笙的語氣,已近乎乞求:“這是我最后的愿望,真的不能滿足我嗎?”
她的眼神那樣可憐,傅西洲的心臟不由得顫了顫。
可他還是狠下了心腸:“少拿離開威脅我,如果想走,你現在就可以走!”
他不信她舍得離開他。
杜涼笙確實不舍得,可這已經不是她能決定的了。
今天是她服下特效藥的第七天,她已經油盡燈枯了......
果然,傅西洲剛離開不久,杜涼笙便不受控制的吐出鮮血來。
鮮血染紅了她潔白的長裙,她瀕死的大腦也再次朦朧起來。
發生什么事了?
周圍好吵啊,但為什么聽不清他們在吵什么?
杜涼笙伸手,想錘一錘自己的腦袋,好讓自己清醒些,
可一伸手,卻發現她的手上全是血。
不僅是手上,她的身上,還有地上也全是血。
糟了,把伴娘服弄臟了,小叔會生氣的。
不對,小叔已經生氣了,小叔趕她走,現在就走。
于是,杜涼笙轉身,向著沙灘外走去。
“姑娘,你沒事吧?你怎么吐血了?要不要叫救護車?”有賓客攔住了她,她也不知道是哪兒來的力氣,直接甩開賓客,繼續往前走。
要趕緊離開才行,不能破壞小叔的婚禮。
她光著腳,踩過柔軟的沙子,踩上堅硬的混凝土,沿著馬路,一路向前。
要去哪里呢?天地這么大,每個人都有家,可好像只有她,沒有地方可以回去。
爸爸媽媽死了,小叔也不要她了。
這路上的人來來往往這么多,可他們都是陌生人,她一個也不認識。
她茫然的望著這個陌生的世界,即不知道自己從哪里來,也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
只能一直往前走,不能停,走得遠遠的,不要被任何人找到,也不去掃任何人的興。
身后綻放起白日煙火,婚禮開始了。
而杜涼笙也在這時又噴出一口血來。
路人嚇壞了,有好心人湊過來,問杜涼笙需不需要幫助。
杜涼笙搖搖頭,繼續往前走。
她身后是一片血路,身前也看不到未來。
最后她踉踉蹌蹌,竟光著腳,又回到了瘋人院。
意識到自己現在在那里后,杜涼笙突然笑了,她一邊笑,一邊再次吐出血來。
多可悲啊,她唯一能回去的地方,居然是這里。
這個把她逼瘋了的地方,這個她做夢都想逃離的地方,現在竟成了她唯一可以回來的地方。
吊著的那口氣,終于在這一刻徹底耗盡,杜涼笙緩緩倒下,倒在了瘋人院冰冷的地面上。
“不來了......不來了......”她喃喃自語著,眼角落下一滴晶瑩的淚水:“這一世就夠了,下輩子不來了。”
小叔,永別了。
既然你不想再見到我,你的余生,我也就不打擾了。
上窮碧落下黃泉,我們生生世世都不要再見了......
與此同時,婚禮上,傅西洲第一時間便發現,杜涼笙不見了。
“她又搞什么鬼,人去哪了?”
他不想去在意,卻又不得不在意。
最后還是沒忍住,命令手下去看一看,杜涼笙現在在哪兒。
手下還沒回來復命,騷動的人群先引起了他的注意。
“你們聽說了嗎?瘋人院那邊死了一個人!”
“聽說了,這事兒在網上鬧得沸沸揚揚的,有人在路邊拍到了一個穿著白裙子的女孩兒,渾身都是血,光著腳走到了瘋人院,然后死在了瘋人院門口。”
“我刷到那個視頻了......欸!這衣服怎么這么像我們這兒的伴娘服?”
“她就是咱們這兒的伴娘!我剛才見過她,她剛才吐了好多血,我問她要不要去醫院,她也不搭理我,推開我就走了!”
傅西洲呼吸一滯,他仿佛感應到了什么一般,然后顫抖著雙手,掏出了手機。
視頻并不難搜,他隔著屏幕,看到他嬌養的玫瑰,光著腳,渾身是血,
女孩如孤魂一般走在路邊,每走一步,身后都會留下一條血痕。
那......是笙笙!
那是他的笙笙!
笙笙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