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團圓宴由靜嬪一手操辦,皇帝對此很是滿意,乾安宮的碳火充足,殿內如同春日一般,令桐解下身上的披肩,春雨伸手接了過來,她看著旁邊空蕩蕩的座椅,心想碧沁此刻該是在武平伯府闔家團聚了,碧沁嘴上不說,但令桐心里知道她惦記著兩位姐姐,就算她與武平伯關系冷漠,但家中也還有她的兄弟姊妹要相見。
后宮眾人端坐一堂,一派喜氣洋洋,后妃和皇子們依次上前給皇帝賀歲。
奇漠來的雅穆如今很得皇帝寵愛,連位次也緊挨著皇帝,驟然受了冷落的瑞妃不滿的望向千嬌百媚的雅穆,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飲而盡,她清清嗓子,楚楚動人的望向皇帝,“陛下,您別光顧著和雅婕妤說話呀,臣妾敬您一杯。”
皇帝笑笑,瑞妃自從進了王府便是專房之寵,他不會因為有了雅穆便將瑞妃拋諸腦后。
瑞妃甜甜一笑,她伸手喚來了還在擺弄手上珠串的二公主和三公主,“潔兒,淳兒,快去給父皇問安呀。”
二公主已經六歲了,不像三公主才三歲還不知事,她早就知道在宮里最大的便是皇帝,只有她的父皇開心,她們才能過得好,而一旁的三公主懵懂的眨眨眼睛,她停頓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瑞妃今日教她們的話,在瑞妃的期待下,二公主牽著走路還歪歪扭扭的三公主上前兩步,“兒臣給父皇請安,祝,祝父皇,父皇歲歲安康。”
皇帝大笑著一手一個抱起兩個女兒,“好,好,好,朕的令潔和令淳果真聰慧,都知道祝福父皇了。”
皇帝扭過頭剛好看到獨自坐在角落里飲酒的令桐,他臉上笑意不減,只是神色黯然了幾分,皇帝低下頭對著二公主和三公主道,“令潔、令淳,你們還未正式見過你們大姐姐呢。”
令桐手中一頓,險些灑出杯中的酒水,她抬眼正好對上皇帝的目光,的確,她入兆帝后宮之時,瑞妃才剛剛進府,這兩個妹妹自出生起她也不曾見過。
二公主生在這樣的環境早早便學會察言觀色,她雖沒見過令桐但也知道令桐是自己的長姐,自己的父皇母妃對這位姐姐感情復雜,她站起身來走到令桐跟前,福了一禮,軟聲軟氣道,“潔兒見過大姐姐。”
令桐微微頷首,她眼中含笑,摸了摸二公主的頭發,“二妹有禮了。”
三公主見狀也從皇帝懷中跳了下來,學著二公主的樣子對令桐行了一禮。
令桐笑得有些牽強,她與這兩個妹妹并不熟悉,她也不知該如何與小孩子親近,何況,她與自己的親生父親都無親情可言,更別說兩個異母所出的妹妹了,就是她有心修好,也無濟于事,和親以后天高路遠,又有什么意義呢。
“潔兒,淳兒,莫要打擾樂成公主了,快回母妃這里,湯羹都要涼了。”瑞妃攪了攪碗中的湯匙笑道。
二公主回頭應了一聲,歡快的小跑向瑞妃懷里。
令桐思緒萬千,她看著依偎在瑞妃懷中的二公主三公主,眼中情不自禁帶上了一抹羨慕,她有多久沒經歷這樣溫馨的時刻。
靜嬪看出了令桐的心緒,她主動上前拉住令桐,笑道,“桐兒,可是累了,不如你先回宮休息吧,我替你向陛下說一聲就是。”
宮道上的雪早就被宮人們清掃過了,令桐覺得無趣,她緊了緊身上的披肩,徑直走向了御花園,腳踩濕滑的石子路上,她一心盯著路面卻沒注意到前方來人。
“啊!”
“娘子小心!”
對面的男子眼疾手快的拉住令桐的手,令桐勉強站穩身子,忙抽回手,她摸了摸吃痛的額頭,匆匆瞥了一眼眼前的男子,看著十七八歲的模樣,身量修長,面如冠玉,清新俊逸。
微微頷首對男子致謝,“多謝郎君搭救。”
對面的男子靦腆一笑,他用余光打量著令桐,見令桐一身華麗宮裝,便知令桐身份不一般,他后退兩步正色回禮道,“是我驚擾了娘子,在下暨侯之子裴隱,今日得召進宮,不想在御花園中迷路,驚擾了娘子。”
他抬起頭,臉上綻出一抹溫和的笑意,“還不知娘子如何稱呼?”
令桐聽到他的話,目光微微一頓,眼神閃過一絲驚異,她雖然不認識裴隱,但卻是知道他的父親暨侯的,皇帝選中的繼后人選便是暨侯家的二女兒。
“我是樂成公主。”
裴隱亦是一驚,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望向令桐,見令桐看著自己,他深覺失禮,忙再度俯身行禮問安,“原來是樂成殿下,微臣失禮,請殿下見諒。”
“裴郎君不必多禮,裴郎君是暨侯之子,那裴二娘子是你的姐姐了?”
裴隱拱手執禮,言語恭敬道,“回殿下,正是家姐。”
令桐見四下無人,顧忌著身份微微偏過身去,“原來如此,待裴二娘子入宮后,那便是一家人了。”令桐抬眼望向周圍,“我出來久了,便先回宮了,裴郎君請便吧。”
“恭送殿下。”
裴隱遙望著令桐遠去的背影,原來她就是樂成公主,那位即將前往奇漠和親的公主,奇漠旅途遙遠,荒蕪不堪,這樣清麗脫俗高貴典雅的美人如何受得了,裴隱心中泛起了一股憐香惜玉之情,他無奈搖了搖頭,當真是可惜,只是一場不合時宜的偶遇并未在他們心中掀起任何波瀾。
過了年,令桐的婚事便緊鑼密鼓起來了,令桐的嫁妝甚是豐厚,比起當年淵城長公主出嫁和親隆重的不是一星半點,令桐幽幽的看向進進出出的宮人,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莊貴妃娘娘到!”
令桐麻木的神色出現一絲龜裂,她扶著桌子站起身來,“給貴妃娘娘請安。”
莊貴妃染著鮮紅蔻丹的手虛扶了一把,“公主請起吧,本宮來看看公主這里準備的如何了?”
令桐站起身,自顧自的坐回榻邊,“天色已晚,貴妃何必巴巴趕來,這里一切都好,勞貴妃娘娘掛心了。”
莊貴妃也不惱,她坐在令桐對面,舉止端莊大方,“本宮是公主的庶母,如何不關心公主呢?若是文懋皇后還在,看到公主出嫁,不知是歡喜還是心疼?”
令桐微瞇起眼睛,她眸色幽深,“貴妃怎么頻繁提起母親,若不是貴妃當年一場算計,母親又怎么會早早丟下我去了?”
莊貴妃嘆了一口氣,“公主,當年之事,本宮的確對不住文懋皇后,可我也是無可奈何,你如今就要遠走奇漠,有些事我不希望你一直誤解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