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老爺!”
這時,
仆人又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
“燕王……燕王和軍師道衍,還在門外等著呢!”
方孝孺眼中精光一閃。
“知道了,讓他們等著!”
“就說……就說我正在更衣,準備迎接圣駕!”
仆人一愣,老爺這是……轉性了?
之前不是還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嗎?
怎么突然就……
不過,他也不敢多問,連忙應了一聲,退了出去。
方孝孺一邊將身上的素白孝服換下,穿上一件嶄新的青色儒衫,一邊在腦海中飛速盤算著。
忽然,
他想到一個漏洞——
尼瑪!
要是直接給朱棣寫了登基詔書,那自己這“天下正人”的名聲也就徹底毀了啊。
這不劃算。
自己可是要利用這塊金字招牌,跟朱棣好好斗一斗的!
看來還是要平衡一下……
既要保命,又要保名聲。
要讓天下人都知道,我方孝孺不是貪生怕死,而是有苦衷的!
怔了一會兒,方孝孺眼神閃爍,腦海中漸漸浮現出一個計劃——
做個大秀!
去太廟上吊!
死諫朱棣!
要求他不要濫殺無辜,停止屠城,停止追殺建文余孽。
然后,自己才肯寫登基詔書。
如此交易,朱棣多半會答應。
畢竟,他現在最需要的就是穩定人心,收買輿論。
而自己,也能借此挽回聲譽,甚至更上一層樓!讓天下人都知道,我方孝孺是為了救更多的人,才忍辱負重的!
“來人!”
方孝孺沉聲喝道。
“老爺,有何吩咐?”
一個仆人連忙跑了進來。
“去,準備一丈白綾!”
方孝孺眼神凌厲,語氣中帶著一絲決絕。
“啊?”
仆人嚇了一跳,以為自己聽錯了。
“老爺,您……您要白綾做什么?”
“讓你去就去,哪來這么多廢話!”
方孝孺厲聲呵斥。
“是,是,小的這就去!”
仆人不敢再問,連忙跑了出去。
方孝孺又叫來另外幾個仆人。
“你們幾個,去通知還活著的朝臣。”
“就說……就說我方孝孺,要去太廟,以死明志!”
“讓他們……都去太廟,為我送行!”
幾個仆人面面相覷,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老爺這是……要尋死?
“還愣著干什么?快去!”
方孝孺怒吼一聲。
“是,是,老爺!”
幾個仆人這才回過神來,連忙跑了出去。
……
方孝孺深吸一口氣,平復了一下激動的心情。
他整理了一下衣衫,大步走了出去。
門外,朱棣和道衍已經等候多時。
見到方孝孺出來,朱棣連忙上前一步,拱手行禮。
“方先生,久仰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朱棣臉上帶著笑容,語氣中充滿了敬意。
道衍也微微躬身,說道:
“方先生,貧僧道衍,見過先生。”
方孝孺面無表情,只是淡淡地拱了拱手。
“燕王殿下,道衍大師,不知二位造訪,有何貴干?”
他語氣平靜,聽不出任何情緒。
仿佛,外面的血雨腥風,與他毫無關系。
……
呵呵,
道衍不愧是智者,只一眼,便覺得方孝孺這身打扮不對勁。
一個死志已決的人,怎么會換下孝服,穿上儒服?這明擺著是稱臣啊!
分明是……怕死!
于是,他湊到朱棣耳邊,低聲說道:“殿下,此人怕死,不想殉國。”
對啊!
朱棣一愣,隨即恍然大悟——
方孝孺要是真想死,早就一頭撞死在金鑾殿上了,何必等到現在?
這分明是等朕來禮聘啊……
想通了這一點,朱棣心中冷笑。
好你個方孝孺,原來也是個樣子貨……
不過,
他臉上卻不動聲色,依舊保持著笑容。
“方先生,如今天下已定,正需先生這等大才,輔佐朕躬,安定天下。”
“還請先生為朕撰寫登基詔書,以安民心,立不世之功!”
朱棣說得懇切,姿態放得很低。
咳咳,
方孝孺干咳一聲,一言不發。
他的計劃,本來就是要先稱臣的。所以才穿了儒服來相見,畢竟,等會兒要死諫,也得是向自己的主子死諫啊。總不能向一個反賊死諫吧?
所以,他并沒有立刻答應,也沒有拒絕。
只是淡然一笑,昂起頭,望著遠處的天空。
而此時,
殘陽如血,染紅了半邊天。
幾縷殘霞,在天邊掙扎著,似乎不甘心就此消逝。
道衍瞬間領會了方孝孺的意思。
這是……同意了?
他又湊到朱棣耳邊,低聲說道:“殿下,他這是默許了。再封個大官,就差不多了。”
朱棣點點頭,心中暗喜。
看來,這方孝孺也不過如此嘛。
什么“天下正人”,還不是貪生怕死之輩?
只要給他足夠的利益,還不是乖乖就范?
想到這里,朱棣深深地向方孝孺鞠了一躬。
“先生大義,朕感激不盡!”
“朕已備下薄禮,還望先生笑納。”
說完,他一揮手,身后的侍衛立刻將幾個沉甸甸的箱子抬了上來。
朱棣轉身離去,走了幾步,又轉過頭來,意味深長地說道:
“先生之功,與疆場廝殺無異,皆為不世之功!”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方孝孺依舊站在原地,昂著頭,望著遠處的殘霞。
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難以捉摸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