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瑤抽的那幾下不算重。
我卻在榻上懨懨躺了一天。
十年前,我還是個粗使宮女。
初入宮闈,年紀(jì)尚小,性子又憨拙,做事總是笨手笨腳,三天兩頭便要挨管事的打罵。
那年冬天,檐角冰棱足有半尺長,浣衣池的水結(jié)了層薄冰。
我把宮里貴人的衣服洗壞了。
管事的太監(jiān)知曉后,先是暴跳如雷,不由分說地將我狠狠毒打了一頓。
我那僅有的一件冬衣,也在他的抽打下變得破爛不堪。
那太監(jiān)看著我露出的肌膚,起了邪念。
他混著酒氣的呼吸噴在我后頸,手中拂塵抵著我的腰窩往暗室里拖。
是來浣衣局取衣衫的季元祁斥那太監(jiān):
“腌臜東西,她才多大?”
我抬頭,看見了身形還比我矮了半個頭的季元祁。
他懷里抱著幾件褪色宮裝,脊梁卻挺得筆直如新竹。
雖是冷宮妃子所出,可到底是個皇子,那太監(jiān)便熄了心思。
只是仍然使絆子讓我去冷宮伺候,這是宮中月俸最微薄的地方,尋常人避之不及。
可我聽聞這個安排,心中竟莫名松了一口氣。
冷宮里的瘋子多得很,也包括季元祁的母妃。
廢妃林氏,她心情好時,便一遍遍和我們講述從前做貴妃時的風(fēng)光。
心情不好時,便拿季元祁泄憤。
所以季元祁和我一樣,瘦瘦小小,渾身是傷。
在這座雕梁畫棟的皇宮里,我們像兩只相依為命的小老鼠。
后來,我們還收養(yǎng)了一只像老鼠一樣瘦小的小貓。
季元祁給她取名叫做紅豆。
他說,紅豆是春天生的,小貓也是。
十年過去了,紅豆已經(jīng)是個又老又胖的小貓了。
這宮中有生殺予奪的主子,也有許多被囚著的美麗雀鳥。
在幽僻的角落,還有像我、季元祁還有紅豆,這樣無人問津卻依然隨風(fēng)肆意生長的野草。
此時,處理完殿務(wù)的季元祁推開殿門,外衣都未解,便徑直躺在榻上。
我紅著臉踹了他一腳:“喂......男女授受不親。”
疲累的季元祁翻了個身,手臂隨意一揮,將我擠下床。
我傷心地坐在床邊。
當(dāng)年他將我們青紫的手放在一塊,和我說:
“白露,你相信我,我一定出人頭地。”
如今季元祁已經(jīng)是萬人之上,卻如此對我。
我一刻也不想看見這個背信棄義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