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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非離一怔,似乎接駕不住太后這一問,濃黑如墨的眼眸停頓了好片刻,才開口道:“那依太后所言,該如何處置?”

他態(tài)度謙卑,溫和有禮,倒極其符合傳言中外界評論他的話:謙謙君子,芝蘭玉樹。

太后滿意的收復(fù)這句話,轉(zhuǎn)頭卻看向了溫家二女,忽然出聲:“歌吟,依你之見,這宮女當(dāng)如何處置?”

錦言回頭看了那宮女一眼,只見宮女此刻早已嚇得渾身發(fā)抖,聽到這句話,忽然就抬眸看了溫歌吟一眼,雖然只是一眼又立刻低下頭去,錦言卻分明看清了她眸中的希夷期盼,卻又有忐忑自卑和絕望。

錦言心中一嘆,在這弱肉強(qiáng)食的古代,果然人命如草芥。

溫歌吟只是頓了一秒,便開口:“回太后娘娘的話,依臣女拙見,皇宮之內(nèi),后宮之中,國與家密不可分,賞罰分明,方能服眾,若律例不嚴(yán)苛,不足以畏懼人心,定牽制束縛不了臣民,家亦如是,所以,臣女以為,此名宮女,當(dāng)斃。”

話語一出,場內(nèi)之人并沒有什么太大反應(yīng),人命如草芥,更何況在帝王之家。反倒是錦言心里大驚了一把,就這樣一件小事,就一定要死一個人嗎?那宮女聽到這樣的處罰,已經(jīng)身子一軟,明顯癱軟了下去,錦言心中百感交集,雖然明知,在古代,這樣的處罰稀疏平常,可她心里,卻難以接受,如果,今天打翻杯子的是自己,是不是也是同樣的命運(yùn)?

不料,太后在聽到溫歌吟的回答之后,并沒有表露出什么情緒,反倒轉(zhuǎn)眸又看向溫錦言道:“錦言,依你之見呢?”

溫歌吟詫異的看向太后,見太后臉上并沒有什么別的情緒,她心中驚異不定,看向一側(cè)已經(jīng)處于石化的錦言,心里又松了些許,最終輕輕道:“錦言,太后問你話呢。”

錦言心里千轉(zhuǎn)百回,一時之間,不知如何作答。她的這個回答能左右一個人的性命嗎?如果能,那她該不該幫那名宮女?

那宮女此刻似乎又看到了一絲希望,卻深知渺小,只是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錦言,那雙眸之中,求生的欲望太過明顯,刺得錦言心下一顫。她怎么能不幫?她的一句話,沒有危及生命的禍端,可是卻直接決定了那名宮女的生死,主意打定,她抬眸看向太后,細(xì)細(xì)的醞釀了一遍腦海中的話,才回答道:“回太后娘娘的話,依臣女之見,無規(guī)矩不成方圓,律例嚴(yán)苛固然能牽制百姓臣民,讓他們畏懼不敢再犯,但律法也得講究公平服眾,什么樣的錯承什么樣的懲罰才妥當(dāng),否則只會適得其反,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亦是這個道理,所以臣女認(rèn)為,此名宮女,給些教訓(xùn)讓其謹(jǐn)記下次不可再犯即可。”

話語一出,滿場皆驚。上至皇帝,下至那名嚇得已經(jīng)渾身癱軟的婢女,都為這段話而詫異。秦王眉目中些許流光閃爍,太后的臉色已經(jīng)不好起來。

因?yàn)檫@句話,歌舞奏樂俱都停下,場內(nèi)靜得出奇,太后的臉色說不上是什么情緒,但明顯是不高興,就在眾人皆為這名小女子而擔(dān)憂之時,忽然一道笑聲從上位傳來,眾人循聲看去,竟然是皇帝從他的座位上走了下來。

他走到跪在地上的錦言面前,摩挲著拇指上的玉扳指道:“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你這比喻,甚是新鮮,朕倒是第一次聽說。想不到你一個小小女子竟口出驚人,就是不知,這面紗底下......”

他伸出手來,似乎是有要掀面紗的意思,錦言急忙捂住臉,連連搖頭道:“別......皇上,臣女這臉只怕會嚇著皇上,而且這話并不是出自于臣女之口,只是臣女無意中聽人說的罷了。臣女竊取他人的話班門弄斧,也只是情急想要為那宮女求個情。臣女不懂家國天下的大道理,只是小兒女心性,覺著今日既是過節(jié),就該高高興興的,血光什么的,畢竟不吉利,如若有冒犯之處,萬望皇上恕罪!”

她把頭俯得低低的,磕下去,心里其實(shí)緊張得要死,秦非墨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忽然冷笑一聲,轉(zhuǎn)身回到了座位上,沒有發(fā)話。

太后細(xì)細(xì)瞧了瞧皇帝的面色,隨即道:“起來吧,多大點(diǎn)事兒,看把你們嚇得,來來來,都跳起來,至于那宮女,下去領(lǐng)二十板子,當(dāng)個教訓(xùn)。”

太后一發(fā)話,場內(nèi)終于又活躍起來,那名宮女終于得以保住性命,感恩的道了謝,這才下去領(lǐng)板子去了,而秦王這會兒也離席片刻去更衣去了。

歌舞重新升起,溫歌吟看著錦言心有余悸的樣子,好笑道:“這會兒倒是知道怕了?剛剛視死如歸的勇氣去哪里了?”

錦言笑看了她一眼,無奈道:“姐姐,你還不知道我,我剛剛,純粹是趕鴨子上架,被逼的!”

溫歌吟笑了笑,面上并沒表露什么來,心里卻清楚得很,其實(shí)剛剛,太后問話,錦言最好的做法,只是附和她的回答就好,可是,她并沒有那么做。

美眸之中,流露些許微光,稍縱即逝。

錦言百無聊懶的看著歌舞,經(jīng)過剛剛的九死一生,她也不想繼續(xù)待下去了,反正這是皇帝王爺?shù)倪x妃,跟她一個毀了容的丑女沒什么關(guān)系,她找了個理由跟溫歌吟說了一聲,便離開了場地。

長壽宮外,繁星滿天,月光如水,錦言站在湖水邊,看著粼粼水波的倒影,吹著秋日的涼風(fēng),倒覺這古代的夜晚別有一番滋味。

從這里看過去,宮內(nèi)燈火閃爍,人影憧憧,一派平靜安寧,甚至十分祥和,可錦言知道,這只是它的表象,至少,剛剛的那名宮女此刻正在受罰。

她輕嘆了口氣,覺得自己出來得夠久了,是時候該回去了,卻就在轉(zhuǎn)身的時候,忽覺身后人影一閃,她一個站立不穩(wěn)時,又突覺腰上一重,頓時身形不穩(wěn),一下子跌入那潭幽深的湖水之中,冰冷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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