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陳華軒吃小灶這件事。
除了老六陳永輝和老五陳永花之外。
其他幾個孩子都沒有怨言。
陳華軒當年參軍跟小日子拼過刺刀,三大戰役參加了兩個。
后來又去了北方。
在一次執行穿插任務時,被敵人伏擊。
緊接著撤退時,又被老美的飛機炸傷。
獨自拖著傷腿在冰天雪地里不知爬了多久,終于找到了一條大路。
在失去意識前,又幸運的遇到一名騎馬的女兵,這才僥幸撿了一條性命。
復員后,工作安排在省城。
因為身體原因,早早讓大女兒接了班。
回到老家,上面每月還給他發二十八塊錢退休金,三十二斤糧食的定量。
加上大女兒每年給家里郵遞一百塊左右。
還有三女兒陳永麗現在也在省城工作,還沒有成家,也拿錢貼補家用。
所有加起來,陳家每年有接近五百塊的收入。
在這個缺衣少食的年代,無疑是一筆巨款。
以陳家村的社員為例。
一個男勞動力干一天大約有九個工分,女人大約是五六個工分。
十個公分能兌換五六毛錢。
當然,這不是一成不變的。
有的年成好,養的豬羊賣出個好價錢。
生產隊收入就高,相應的十個工分能換的錢更多。
反之。
遇到個旱澇災害,牲畜再出了瘟疫,生產隊的收入減少,社員的收入自然下降。
平常家里有五六個勞動力,辛辛苦苦干一年,能省下個一百多塊錢,算是比較好的情況。
這一比較,就能看出這五百塊錢的價值。
而周圍幾個村子,陳家村生產隊的收入算是最高的。
因為村里的土地比較肥沃,村南面還有幾千畝的山林,可以搞牲畜養殖業。
相比較有的村子十個工分才換兩三毛錢,更窮。
甚至社員窮的吃斤咸鹽都沒錢。
而且陳家村位于沿海一帶,相比其他地方,政策比較寬松。
社員家里允許飼養牲畜,雞、兔子、肥豬等。
甚至允許社員去大集上售賣農產品。
當年陳永生看過一部關于老農民的電視劇,養只雞都不被允許。
陳華軒和鄭蘭生了六個孩子。
老大陳永芳和老四陳永麗成了人人羨慕的城里人。
老二陳永國已經結了婚,搬出去分家單過。
只剩下十八歲的陳永生,十三歲的陳永花,十一歲的陳永輝。
當然,僅僅是一家人吃喝,五百塊根本花不完。
可惜。
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遠山有遠親!
現在的農村太窮了,吃不飽穿不暖是常態。
陳華軒弟兄有六個,他排行老五。
老大、老二、老三早已經去世。
老四和老六當年去縣城辦事,不幸的被敗兵抓了壯丁。
這么多年依然杳無音訊,也不知是死是活。
其中老四當年已經成了家,生了一個女兒和一個兒子。
老四一失蹤,留下孤兒寡母的。
其他幾兄弟自然不能袖手旁觀。
但是其他幾兄弟自家都缺衣少食,根本照顧不過來。
多虧陳華軒出錢這才把兩個孩子養大。
后來兄妹倆結婚出嫁,也都是陳華軒夫婦給張羅的。
至于其他十幾個侄子侄女,陳華軒也是出錢出力。
搞得當初陳永國結婚,家里根本沒有余錢。
大隊批了四間的宅基地,只能蓋了兩間,為此陳永國一直憤憤不平。
兒子竟然不如侄子侄女親!!
……
想到這些往事,陳永生嘆了口氣。
陳華軒就是太愛面子了,后來說起這些事也是很后悔。
尤其是后來還養了好幾個白眼狼?。?/p>
此時天色漸漸黑了,陳永生點燃煤油燈,又從書包里拿出一本書,翻了翻,從里面找出一張匯款單。
借著微弱的燈光,看到上面的數字,整整三百塊錢!
這是昨天蘇雪薇遞過來的分手費!
他現在兜里只有兩毛六分錢,那是陳華軒給他買紙筆的。
三百塊錢簡直來的太及時了。
根據獲取的記憶,三叔自尊心很強,不打算要這筆錢,準備還給蘇雪薇。
因為在信里,蘇雪薇直接寫明了自己的態度,這三百塊錢就當還了三叔的救命之恩。
從此以后,兩人互不相欠。
面對女人無情無義的話,三叔感覺這三百塊錢是對他的侮辱!
陳永生則沒有這種心理負擔。
心里還慶幸三叔沒有把匯款單和信,一起撕碎扔到了水庫里。
這錢不要白不要,不花白不花!!
明天就去郵局把錢兌換出來。
三叔還是太年輕!
能被錢侮辱,是他這個大侄子終生的夢想??!
鄭蘭做好飯后,陳永生去了陳華軒住的屋子。
飯桌已經擺在了炕上,陳家老五陳永花也從隔壁村同學家里回來。
陳永花嫉妒三哥陳永生在家里受優待,生性又刻薄。
對于陳永生落水這件事絲毫不關心。
心里反而埋怨對方給她丟人現眼。
陳永生進屋后,只是抬起眼皮瞅了一眼,一句關心的話都沒有。
因為是晚上,飯桌上主食是一鍋玉米面糊糊,里面還摻著地瓜干。
至于菜,只有一小碗去年曬的蘿卜干和一大碗滴了幾滴油的大白菜。
陳華軒面前單獨放了半個饅頭,還炒了一個雞蛋。
這是給他單獨開的小灶。
陳華軒倒了一小盅白酒,獨自喝了起來。
陳永輝和陳永麗夾了一小塊炒雞蛋,再也不會去夾第二筷。
看著鄭蘭將一碗雞蛋羹和半個饅頭放在了陳老三面前,陳永花和陳永輝眼巴巴的看了過去。
陳永生可沒有分享的想法。
他現在這副身體急需要補充營養。
而且。
前世,陳永花這個五姑和陳永輝這個小叔對他傷害最大。
他記著仇呢。
現在的饅頭是真香,麥香味撲鼻。
陳永生口中唾液極速分泌,腸胃也加速蠕動,剛咬了一口饅頭,就聽到外面響起了開門聲。
一個二十多歲的***抱著一個兩歲多的小奶娃走了進來。
“二嫂。”陳永輝和陳永花干巴巴的叫了一聲,兩雙眼珠子卻還是幽幽的盯著陳永生面前的雞蛋羹。
“爸,媽,我拿了兩個雞蛋過來看看三弟。”
***問候一聲陳華軒和鄭蘭,先把手里的兩個雞蛋放在北面靠墻的長桌子上,然后看向陳永生。
“永生,你好點了嗎?”
陳永生內心激蕩,望著對方年輕的面孔,心里堵得慌。
“二……二嫂,我沒事了?!标愑郎曇舾蓾y言。
這個***叫秦芝,是陳永國的媳婦,也是他前世的老媽。
“你沒事就好?!?**溫柔的笑道。
“二嫂,你快坐。”
陳永生往里挪了挪屁股,示意讓秦芝坐在了炕沿上。
秦芝坐下后,陳永生目光不由轉向她懷里的小奶娃。
這是他前世的大姐,今生的大侄女陳菲菲。
“菲菲,來三叔抱?!?/p>
陳永生放下饅頭和勺子,朝小奶娃伸出了雙手。
小丫頭并不認生,兩只大眼睛在灰暗的燈光下很是明亮。
她看了一下陳永生,然后伸出小手讓對方抱住。
“三叔,抱。”
“真乖!”
陳永生低頭打量陳菲菲,借著火油的燈光,小奶娃的皮膚更加的白皙。
大姐果然是從小美到大。
后來四十歲了,外表看起來還像二十五六歲。
出去逛街,經常被二十歲左右的男生要聯系方式。
二姐因為自己長的一般,還總被外人比較,氣的整天發牢騷。
按照她的說法就是,大姐之所以集鐘靈毓秀于一身,是因為奪走了她的氣運。
村里人都說小女娃長的太美不是好事。
尤其是生在普通人家。
想想陳菲菲后來坎坷的遭遇,可以說是一語成讖。
陳菲菲坐在陳永生的膝蓋上,很快被雞蛋羹的香氣吸引,口水都要流出來。
陳永生內心嘆了口氣。
陳永國現在在公社的農機廠上班,每月發二十七塊錢的工資。
但是必須拿出一半交給生產隊,然后變成工分兌換一家三口的口糧。
每個月僅僅剩下十三塊五毛錢。
若是省著點花,足夠一家三口吃飽。
但是陳永國花錢大手大腳。
吸煙,喝酒,打牌!
還喜歡交朋友,交的還都是狐朋狗友,每月根本剩不下錢。
日子過得是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