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沉看見了我。
那女孩也看見了我。
她忙躲到付沉身后,露出一雙無辜的眼睛警惕地望著我,似乎很怕我。
付沉偏頭看了她一眼,低聲安撫說:「你先去公司。」
她卻不動,看著我說:「姐姐,我和沉哥哥一起長大,我性格比較直,如果有什么話讓你不高興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說完,她朝著我挑了挑眉,挑釁地伸出手做出拜拜的手勢,然后才轉身離開。
如果是以前,我大概也會回嗆她幾句。
可現在,我不想搭理她。
我滿腦子都是錢。
付沉朝我走過來。
「她是我媽閨蜜的女兒,叫李文知,也是我妹妹。」
「你不要多想。」
他妹妹,這么熟悉嬌慣著的妹妹,可我卻從來不知道。
但我也不在乎了。
他難得的解釋,也并不能讓我愉悅。
我深吸一口氣,開門見山:「能借我點錢嗎?」
他蹙眉:「很急嗎?」
「嗯。」
「你先去對面咖啡廳等我,我去公司簽個字,馬上過去找你。」
他的表情和語調,敷衍得不行。
甚至眼神里攜著一抹了然的戲謔。
顯然,他并不覺得我會有什么十萬火急的大事兒需要錢。
也許此刻的我,在他眼里,我就是一個求愛不成,開始撈錢的撈女。
畢竟我昨天才那么清高地跟他說到此為止。
今天,我都沒有等他來哄我,就主動送上門來,沒哭也沒鬧,開口就是要錢。
換誰都會瞧不起我。
我知道,他心里從來就沒瞧得起我過。
我就算去了咖啡廳,也等不到他。
「付沉,我真的很需要錢,你能借給我嗎?」
尊嚴什么的都不重要,只要他能借我錢。
見我窮追不舍,他偏頭笑了下,很是不耐煩:
「顧輕,能別鬧了嗎?她真的只是我妹妹,雖然說話有點不討喜,但是她本質不壞,沒什么壞心眼的。」
「昨天的事,我替她向你道歉。」
替她,他是她的誰,能替得了她?
難道,昨天的一切,就只是別人的過錯嗎?
難道不是代表他的立場嗎?不是他縱容他們說的嗎?
如果他在乎我,尊重我,他的那些所謂朋友,所謂妹妹,會那樣說我?
我幾乎想象得出來,我不在的場合,他們是怎樣談論我,揶揄我。
付沉聽著他們口中的我,又是怎樣的無關痛癢。
但這一切都沒關系了,他們怎樣看我,真的無所謂。
「借我一百萬,以后我會還你。」
他的眼神沉了沉:「顧輕,鬧也要注意分寸,別作得太過,你知道我不喜歡物質的女人。」
我捏緊了手,才控制住幾乎要崩潰的情緒。
「付沉,我……道歉,昨天我不該打你,我錯了,我給你還回去……」
我揚手就狠狠給自己一巴掌。
我恨不能打死自己。
付沉截住我還要繼續抽自己巴掌的手。
「你沒必要這樣。」
我抓住他的胳膊,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借我一百萬,求你了付沉,以后我一定會還你的。」
付沉望著我,很久很久,忽然就笑了:「還?你準備拿什么還我呢?」
「我賣心賣腎賣所有,都會還你的付沉,只求你,現在先借我一百萬,求你,求求你。」
他拂掉我的手:「別用這樣的理由來搪塞我,我沒這么多時間陪你演苦情戲。」
說完,付沉轉身就走。
我追上去,抖著聲音說:「我媽病了,我沒錢給她治病。」
付沉不理我,徑直走進公司。
我跟過去,保安將我攔在門外,任由我怎么喊付沉,都無濟于事。
我頹然地站在烈日下。
世界喧囂,我卻什么都聽不見。
沒人知道我多么絕望,絕望得甚至想去死。
我像一頭困獸,嗚咽著想沖出牢籠,卻怎么都逃不開,我最終只能匍匐在命運的腳下,連死都不敢死。
我仰頭逼回眼淚,頹敗地回去。
到醫院門口時,手機進來兩條短信。
一條是進賬一百萬。
另一條是:【我們到此為止,錢記得還我。】
我呆愣好久。
眼眶又發燙,一眨眼,淚就掉了下來。
是難堪,是感動,還是悲傷,我已分不清。
他們說得對。
我的全部是這么微不足道。
我媽究竟怎么了,付沉他連知道的欲望都沒有。
明明,我的情緒早已崩潰,我的痛苦早已無法掩藏。
但他看不見,也不想看見。
可盡管我和他之間早已滿目瘡痍。
此刻的我仍舊感激他。
「好。」
「謝謝你。」
這是我回復他的最后言語。
我的家碎了。
我的青春也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