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說我的首富前男友天賦異稟，明明缺失了一顆腎臟，罹患腎臟衰竭，還能夜夜歡好。
每一次，他都把和新女友恩愛的視頻發給我。
因為，五年前，我就是嫌棄他把腎臟移植給了我，不能再有力氣，才跟他分手的。
于是在他接受訪談，當眾訴說自己即將走到生命的盡頭時，
主持人問他在人生的最后，有什么遺憾。
他毫不猶豫撥下我的號碼。
我接起電話，聽著沈萬森問我：
“當初我把腎給了你，我后悔了。”
我看著更換人工腎臟的巨額賬單，輕笑道：
“沈萬森，你這么有錢，一個腎有必要這么斤斤計較嗎？你給我二十萬，我把它還給你好不好？”
電話猛的掛斷，我看著電視中的沈萬森冷漠說到：
“現在我死而無憾了。”
自始至終，沈萬森都認為當初我們同時患上腎臟衰竭，
是他，把腎臟給了我，讓我有了活下去的機會。
是我，不顧那份恩情，不顧他的苦苦哀求，選擇與他分手。
他不知道，當初在手術臺上，
是我放棄機會，懇求醫生摘走我的腎。
又怕他傷心，裝作背信棄義棄他而去。
如今，八年過去，
那個將要死去的人不是他，
而是我。
1.
“黎女士，再不更換人工腎臟，你只能再堅持一個月。”
醫生的話回蕩在耳旁。
下一刻，我收到了沈萬森四十萬的轉賬。
隨即愣了一瞬。
看來，他為了和我徹底劃清界限，也還挺舍得的。
房間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透過窗戶，我見到了沈萬森。
好似依舊是曾經那個春風少年。
沈萬森來醫院，不是為了檢查身體。
是因為他的小女友犯了些許胃痛。
他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就匆忙趕到醫院。
過去八年，他的身上看不到一絲病痛痕跡。
唯一變了的，是他的女友，不再是我。
看他寵溺的將姜雨薇樓在懷中。
我低下頭，想裝作沒看到，就這樣離開。
沈萬森猛地打開門，銳利的眼眸向我戳來。
“黎暮雪，你不跟我打聲招呼，就想一走了之？”
我抬頭，見到他與姜雨薇緊攥的手。
下唇微咬，心中復雜化作千言萬語，到了嘴邊卻變成：
“沈萬森，把腎要回去的話，四十萬可不夠，再給我二十萬。”
沈萬森眼中錯愕一閃，旋即燃起怒火。
他松開緊攥小女友的手，抓住我的手腕：
“我換給你的腎，你就拿它來換錢？”
我默然不語，思緒回到從前。
我與沈萬森高中相識，大學相戀，攜手七年。
畢業后，為了我們共同的夢想，擁有屬于自己的房子。
兩個除了彼此之外一無所有的孤兒，拼盡了奮斗。
就在夢想觸手可得的前一天，一場事故將我們拉入深淵。
車禍毀了我們兩個人的腎。
治療和換腎，都需要花一大筆錢。
可我們手上的積蓄，只夠付一個人的治療費。
......
見我沉默，男人眼中怒火更甚，
手腕間密集針孔傳來的陣痛將我拉回現實。
他攥緊我的手臂，正要說些什么。
我深吸一口氣，輕聲道：
“沈總要是死了，姜小姐會傷心的。”
2.
沈萬森有些錯愕，眼神泛起了些許復雜。
姜雨薇忽然抱住他的手：
“親愛的，這就是拋棄你的前妻嗎？”
他正要解釋什么，卻被姜雨薇打斷。
“不過二十萬而已，萬森肯定會給你。畢竟他給我買一雙鞋，都起碼要三十萬呢。”
姜雨薇看著我，語氣中帶著可憐：
“我還要多謝黎女士不懂得珍惜，要不是你無情無義地拋下萬森，我怎么會遇到他呢？”
“而且萬森的身體也不勞黎小姐你擔心，我們已經配型成功，我會將自己的腎臟給他。”
“那幾十萬，就算給黎小姐以前照顧萬森的謝禮吧。”
這些話似乎是提醒了沈萬森，我曾經嫌貧愛富，棄他而去事實。
沈萬森臉上的遲疑頃刻間被冷意覆蓋，
他親昵的輕吻陸晨瑤的額頭，眼中是道不盡的溫柔：
“要不是因為她無情無義，我又怎么會遇到你？”
“你看中的那款五十萬的包，我回去買給你，下次選貴點的也沒關系。幾十萬，不值一提。”
他說話的時候，看了看我。
像在諷刺我，究竟放棄了什么。
我無異再當不解風情的參照物。
我將自己的手從沈萬森始終不肯放開的掌心里猛地抽了出來，
攥緊檢查單打算離開，突然不知道被什么東西絆住。
我一個不穩，手中的攥緊的檢查單飛了出去，頭磕在桌角，血紅順著額頭流下。
沈萬森面色一緊，驚慌填滿眼眸，他下意識伸出手想要扶我。
姜雨薇忽然一聲驚呼：
“親愛的，這是什么......”
她的手里，正是我的檢查報告。
我伸手阻攔，卻已來不及。
沈萬森撿起兩張報告單，目光快速掃過。
“人工腎臟更換......”
我捏了捏掌心，一時不知該說什么。
卻見沈萬森猛的轉頭向我看來，怒火洶涌。
他將病例報告甩在我的臉上。
“黎暮雪，你還要不要臉了！我給你救命的腎，你居然賣了用廉價的人工腎臟？
“你就這么缺錢？”
原來，他以為我是賣了腎，才會需要人工腎臟。
我沉默片刻，嘴角勾起一絲淺笑。
緩緩起身，不顧額頭止不住的血，
從沈萬森手中奪回檢查單，
“是啊。沒錢怎么活啊。”
沈萬森瞳孔怔了怔，實在不理解，我到底怎么能說出這樣的話。
姜雨薇搖了搖男人寬厚的臂膀。
“親愛的，也許是假的呢......”
“你把腎臟給了黎小姐，她雖然離你而去，也不會淪落到出賣自己的身體......”
“也許她是遇到了什么麻煩呢，我們幫幫她好不好？”
姜雨薇回頭看我的眼神，卻充滿了嘲諷與惡意。
這些話，再次戳痛沈萬森。
他滿含怒意抬起胳膊，
我閉上眼，眼皮幾經顫抖，卻沒等來他落下的手掌。
“疼痛打不醒一個無藥可救的人，這一巴掌，你不配。”
沈萬森拿到自己的檢查報告后，拉著姜雨薇轉身離去。
眼神渙散，兩人的背影逐漸模糊。
許久后，我擦掉淌滿整張臉的血，
凝實的瞳孔看著“人工腎臟更換”幾個字。
直覺胸膛銘刻八年的疤痕，忽然傳來陣痛。
沈萬森依舊不知道。
他胸中衰竭殘破的腎臟，已經被我偷偷吃掉。
3.
車禍腎破裂后，我們都不愿拋下彼此獨活世間。
為了籌集醫藥費，我們變賣了手里所有能賣的東西，缺也只夠換一個人的手術費。
可用來更換的腎臟，也仍舊遙遙無期。
這樣下去，我們誰也活不了。
那天，沈萬森要把腎臟給我。
他說他的身體強壯，還有時間，可以堅持，
可我卻知道，他為了湊錢，比我更加辛苦，更加努力。
甚至一天只吃一頓飯，一塊錢掰成兩半花。
他的身體，早已不堪負重。
于是我瞞著他，摘下了自己唯一健康的腎臟，從死神手中奪回了他的命。
我自己，則是換上了一顆理論壽命七年的人工腎臟。
為了省錢給沈萬森做手術，用了最便宜的那種。
那天之后，我的小腹便會時不時傳來刺痛。
手腳無力與突然咳血，成了家常便飯。
新型的人工腎臟已經出現五年了。
而我因為沒錢，只能用老久且廉價的舊款苦苦支撐。
如今，八年過去了。
我向死神賒欠的一年時光，也走到了終點。
我腹中的人造腎，終于不會再痛了。
......
離開后我回到了曾經與他無數次展望未來的出租屋。
思緒，不可避免回到從前。
我與他共度七年。
吃糠咽菜，再苦再累，我從未抱怨過一句，他都看在眼里。
他頂著三十度的高溫發了一天傳單，
曬的渾身水泡，
連飯都來不及吃，就跑向了工地。
手都磨掉了一層皮。
只為給我買一枚價值一千塊的戒指。
這些，我也都記在心里。
他太清楚我有多愛他，怎么也不愿相信我會離他而去。
我也知道他愛我愛到了骨子里。
知道一切的他，絕不會允許我用自己的命，去換他的命。
在做出決定讓沈萬森活下，
在他簽下假的器官捐獻協議后，
我裝出，我終于騙到他，換上他的腎后得救的無情無義，
裝出小人得志后，才終于顯露的卑鄙丑惡。
裝出我之前所有的深情，
不過是為了騙他自愿獻出自己腎臟的計謀。
我跟他說，我終于騙到他了。
即便如此，他仍舊不愿相信。
可在我丟下離婚協議后，
那天，一向要強，那個吃苦流血從不畏懼的男孩，
第一次流下了眼淚。
他哭著在離婚協議上簽下了字。
我也在真的器官捐獻協議上，寫下名字。
手術后，我回到了大學時與他共度的出租屋。
靜靜等待死亡的倒計時。
本以為被他恨透的我，再也不會與他見面。
也未曾想，他會以我們理想中的姿態，站在我的面前。
他的未來，會越走越遠。
陪伴他的人，也不會是埋葬在過去的我。
想到這些，心中忽然泛起一絲酸楚。
淚水止不住的低落。
手機的鈴聲打斷了我的回憶。
我接起電話，是銀行打來的。
銀行告訴我，上一筆四十萬打款的主人是操作失誤。
需要我立刻歸還錢財，否則會有刑事責任。
掛掉電話，我擦干淚，露出一絲苦笑，卻又不知道說什么。
他的腎不再我這兒，這筆錢，當然也沒有花的必要。
可我終究還得湊合活著。
因為腎臟原因，我的身體時常乏力，很多工作都做不了。
朋友知道我的情況后，
為我找到了一份晚宴服務員的工作。
工作只是為客人送一些酒，每天能賺五百塊。
我穿著服務員的制服，帶著口罩，
在宴會上送酒的第十天。
又一次見到了沈萬森。
4.
沈萬森穿著一身高檔西裝，身姿挺拔面色紅潤，氣勢不凡。
姜雨薇身穿高檔禮服，面頰帶著些蒼白，但依舊光彩照人。
兩人挽著手，如同一對神仙眷侶，受到所有人的追捧簇擁。
“我要感謝姜小姐，是她把腎臟給了我，讓我有了活下去的機會。”
“今天在這里，我要當眾向她求婚......”
看著沈萬森單膝跪地掏出鉆戒，
看著姜雨薇眼含熱淚伸出手指。
看著兩人熱情相擁，
聽著全場祝福鼎沸。
我低下頭，想笑，卻笑不出。
我想說，是她騙了你，
想說，其實是我把腎臟給了你。
想說，當初離你而去，并非我不愛你。
想說的有太多，可我知道，一旦說出口，
就算整個世界都不相信我，
沈萬森也會拼命問個清楚，直到找到真相。
我匆忙的抹掉眼淚，轉身要走。
端起酒的沈萬森似乎認出了我，
他眼神中閃過一絲錯愕，正要開口，
姜雨薇忽然一巴掌甩在我的臉上。
“你這個服務員怎么做事的，沒看到你把酒撒到我的禮服上了嗎？”
我忍著痛，這才注意到姜雨薇裙擺的一塊浸濕。
我沒有開口，只是低著頭用紙巾為姜雨薇擦去污漬。
沈萬森看著我，眉頭緊蹙，略顯不安的輕咬嘴唇。
姜雨薇眼中惡意旺盛，忽然一腳踢在我胸口。
劇痛襲來，我躺倒在地，忍不住痛呼出聲。
“別用你的臟手碰我，弄臟了你賠得起嗎？保安！把她趕出去！”
姜雨薇臉上憤怒，可嘴角的得意怎么也壓不住。
沈萬森嘴唇囁嚅，眼眸中心疼一閃而逝，
轉而燃起無盡的的嘲弄。
他抬手制止了保安的舉動，扯下我的口罩。
“黎暮雪，見到給了你腎的前夫，不打聲招呼？”
姜雨薇裝作后知后覺般認出了我，匆忙將我拉起。
“黎姐姐，怎么是你呀？你身體里可是有萬森的腎，怎么能在這做服務員呢？”
大廳好像突然按下了靜音鍵，頃刻間鴉雀無聲。
所有人的目光匯聚在我身上。
隨后，便是滿場的嘲諷。
“她就是那個被沈總捐了腎臟，又背信棄義的前妻......”
“淪落到當服務員，也算是***自有天收。”
“呸，真是活該。”
不知是誰，將一杯紅酒澆在我頭上。
緊接著，酒水從四面八方撒來。
酒杯一個接著一個砸在我的頭上。
鮮血浸濕眼眶，我眼中的世界化作一片猩紅。
淌了滿地的液體，已分不清是血還是酒。
我明白，這些人是為了巴結沈萬森，
故意為他出一口惡氣。
沈萬森看著我，眼中冷意一覽無余。
“黎暮雪，啞巴了嗎？”
我微微張嘴，剎那間，心中涌現出傾訴所有的欲望。
可我終究，沒有開口。
“你在這做服務員，不就是為了接近我來要錢嗎？”
他揮手叫人拿來幾十瓶紅酒，摔碎在紅毯。
“只要你光著腳從這上面走過來，我就給你三十萬！”
被血紅填充的地面上，
尖銳玻璃碎片，映襯著沈萬森臉上化不開的寒意。
大廳中所有人站在兩旁滿臉嘲弄，
冷眼旁觀這一出好戲。
5.
自從換上人工腎臟后，
我的身體越發虛弱，
多走兩步，就喘的要命，
稍有疼痛，就連帶著全身都失了力氣。
良久，我抬起頭看著男人，終于開了口：
“那四十萬，也不用還了吧。”
沈萬森驟然一愣，眼中的冷意被怒火融化。
“好......”
緊繃的磨牙聲從他嘴中傳出。
聽到他的回答，
我笑了笑，脫下鞋子，深吸一口氣，邁開腳。
猛烈的刺痛從腳心貫穿，直入骨髓。
鮮血從腳下噴涌，地面又填充了一絲猩紅。
我本應痛的大叫，
卻不知為何，臉上一片死寂，毫無表情。
沈萬森瞪大眼，瞳孔顫動中幾乎崩塌，
他忍不住沖過來，抓住我的手。
“黎暮雪，為了錢，你寧愿去死是嗎？”
看著他猩紅的眼眸，我點點頭。
“你說得對，為了錢，可以去死......”
他忍不住怒火甩開我的手，
任由我在鋒利的玻璃上踉蹌。
“那你就去死吧”
身體仿佛被萬斤巨石壓住。
全身骨骼都在咯吱作響。
胸膛中，也不再傳來一絲痛。
我壓榨出身體最后的一絲力氣。
抬起血肉模糊的腳，即將落下。
沈萬森忍無可忍，將我甩到一旁，如野獸般嘶吼：
“夠了！”
我的身體再也支撐不住，癱倒在地。
腳底細密的玻璃脆片擠入血肉。
聽到動靜的閨蜜蕭雅沖出來，驚恐的將我抱起。
流著淚，沖著沈萬森大喊：
“沈萬森，不是你把腎臟給了暮雪，是暮雪她把腎臟給了你，現在要死的人是她，你知道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