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蕭煜走后,又有人要來見我。
是蕭諶。
他身為王爺本不該進后宮的。
可蕭諶已經瘋了。
他寧愿被殺頭也要闖進來。
他說:「楚游一定有話留給我,顧容悅,你告訴我!」
我裹著大氅坐在殿上,看著眼前形貌瘋魔的男人。
一副憔悴又狼狽的模樣,全然不見從前享譽京城的第一公子半點影子。
此刻蕭諶紅著一雙眼,不斷地質問著我:「楚游她不是在演戲嗎,她從前最愛用這種把戲來博取我的關注,去欺負安平,她怎么會真的跳下去,怎么會……」
是了,從安平回來之后,楚游和蕭諶從前那靈魂相知的甜蜜日子便再也沒有過了。
和我從一開始便收起了真心不同,那個傻姑娘是真的愛上了蕭諶。
溫和風趣的少年王爺與從天而降的救他于水火的少女相愛,這似乎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所以在失去了第一個孩子時,她整日痛哭。
一開始,蕭諶愧疚非常,一直陪在她身邊,不斷地懺悔發誓,再也不會讓這樣的事發生。
可是后來,安平郡主去王府探望,故意拿孩子的死刺激楚游,楚游情緒失控打了她,安平郡主回去之后便懸梁未遂,被府中下人搭救回來。
從那之后,蕭諶要陪的人,便從楚游變成了安平。
「當初孩子的事錯在我,你若有氣便朝我撒,安平從來無心害你,你卻讓她名聲盡毀被世人非議,她已經受過很多苦了,楚游,這是我們欠安平的。」
此后的蕭諶,便是常說著這樣的話,和楚游漸行漸遠。
那個面對著初來異世冒冒失失的楚游,會笑著用折扇敲敲她腦袋而后再耐心教導她,會在楚游受傷時為她溫柔包扎傷口,會在楚游被貴女們陷害時毫不猶豫站出來支持她的少年王爺,好像從此消失不見了。
安平陷害楚游的手段越發低級,可眼盲心瞎的人看不見。
直到現在,他痛苦地跪在我面前:「我只是不想再后悔,當初我太弱小,護不住錦玉,我只希望能護住現在的安平,一切僅此而已,為什么楚游不愿意信我,我們不是夫妻嗎,為何她不肯理解我。」
見狀我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你哪里配和她稱作夫妻,你忘了,楚游在一年前便請旨與你和離了。」
蕭諶聞言猛地抬頭,神色警惕地看向我:「顧容悅,你做了什么?」
他話音落下,傳旨的聲音便來了。
是蕭煜那頭批下的旨意,這一次,他收下了信物,同意了楚游生前和離的請求,而今賢王夫婦和離,賢王妃恢復自由身,將以良家女的身份下葬,將來不與蕭諶同穴。
我坐在高位上,神色嘲弄地看向蕭諶:「什么夫妻,從你不再信任她的那刻開始,便不配再做她的夫君。」
語罷,我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開口,「至于楚游臨終前,她沒有半個字提到你,你以為她在做戲給你看,但你在她心中,早就什么都不是了。」
蕭諶發了狂,被周遭的護衛拖了下去。
我有些倦怠地靠在座椅上,眸光飄向暗處,蕭煜不知何時站在了那里。
「這就是你的補償嗎?你知道我要的不是這些。」我看著他,聲線冰冷,「楚游失去了性命,罪魁禍首也該拿性命來償。」
「容悅。」蕭煜站在陰影處,斟酌了許久,才聲音艱澀開口,「安平她,并非有意。」
這話怕是連他自己都不信,只是他依舊選擇了維護安平,自欺欺人著。
蕭煜或許并不知道,他看向安平時的眼神中,是待旁人從未有過的溫柔。
他隱忍克制著自己瘋狂的愛意,只為守住自己忠于感情的承諾,可惜他兩頭都沒顧好。
那一瞬間,我疲憊至極,整個人委頓下來。
我說:「我知道了,滾吧。」
蕭煜怔在原地,似乎被我這副模樣刺到。
看向我的眼神中多了幾分陌生和茫然。
從前為了做好太子的賢內助,我從來都是一副溫良大度的姿態,動情之時,他也數次擁著我感嘆:「悅兒,得妻如你,是我之幸。」
如今我已知曉回歸的方法,再不用掩飾本性。
我說:「蕭煜,你不舍得殺她,你對她有虧欠,便用自己恩人的性命去償,真是賤得可以。」
這話實在大逆不道得很,蕭煜的面色沉了下來:「皇后,你瘋了!」
「是啊,我瘋了。」我笑得開心,緩步上前,抬手輕撫過他的面頰。
我說,「蕭煜,我也快死了,我不要你了。」
那一日,他幾乎是從未央宮落荒而逃。
是以他沒聽到我的最后一句話。
我說:「我要死了,你們也別想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