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傳到侯府的時候,趙氏氣得臉色鐵青,“宋知勉這是什么意思,川兒可是他嫡親的女婿,他不跟圣上求情便罷了,怎么還能讓圣上對川兒處以極刑!”
趙氏大罵,“我還當他有多疼閨女,原來都是假的,涉及自身的時候,什么都得靠邊站。”
趙瑾兮端茶遞到趙氏面前,“姑姑,您消消氣,別氣壞了身子。”
一杯茶下肚。
怒火還是壓不下去。
趙瑾兮輕嘆一聲,扭頭勸沈鶴川,“表哥,實在不行,你再去求求宋大人吧,你和宋晚剛成親,他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出事?!?/p>
沈鶴川繃著臉,“不去!”
沈鶴川從小到大就是天之驕子,他相貌好,家世好,書也讀的好,年紀輕輕就已經中了舉人,只待來年春闈考上進士,就能等朝廷派官,從此走上仕途。
讀書人最重臉面。
宋知勉的立場都表現的這么明顯了,讓他再去求,他做不到。
“表哥……”
“不必多言?!鄙蝥Q川面沉如水,“侯府這些年相交的朋友這么多,我就不信除了宋家,沒人相幫。”
沈鶴川喊了趙嬤嬤,“讓人備上厚禮,我一家家去拜訪?!?/p>
那些舊友中,有不少他幫襯過的,還有不少一直想巴結侯府的,他就不信找不到一個可以在朝堂幫他說話的人。
趙氏欲言又止。
趙瑾兮按住她,“姑姑,讓表哥試試吧,總不能坐以待斃?!?/p>
趙氏沒再勸。
罷了。
讓川兒見識一下人情冷暖也好。
沈鶴川備禮出了侯府,他先去拜訪了跟父親關系最好的寧國公,寧國公也是武將,同樣在北疆鎮守,兩家感情不錯,母親和寧國公夫人也時常小聚。
可沈鶴川沒想到,他連寧國公府的大門都沒進去,管家攔住他,苦口婆心道,“世子,我家夫人讓老奴轉告世子,我家國公爺遠在北疆戰場,家中的公子們在朝堂上也說不上話,對世子的遭遇實在是愛莫能助,世子還是另尋他人吧。”
“……”
拒絕的話實在太直白。
沈鶴川臉臊得通紅,臉面上下不來,扭頭就走。
管家搖頭嘆氣。
沈鶴川又去拜訪了幾家,跟寧國公府一樣,接下來的幾家,沒有一家讓他進門,更有一家直接當著他的面把他準備的禮物扔了出來。
管家起初還好言相勸,“沈世子,今兒個在朝堂上給你求情的人,被圣上貶的貶,罵的罵,我們家老爺人微言輕,實在幫不上忙?!?/p>
見沈鶴川厚著臉皮不走,管家趕蒼蠅似地把沈鶴川從門口趕出去,嘴里罵罵咧咧,“自家姐夫是壽王殿下,岳父是吏部尚書,連襟是寧國公府……這些人哪個拎出來不比我家老爺說話管用?不求他們跑來求我家老爺,可別來害我家老爺了,走走走,趕緊走?!?/p>
“……”
沈鶴川被推得連連后退。
他何曾受過這種折辱,長袖下手握成拳,一張臉青白交錯,十分難看。
第五家。
第六家。
第七八九十家。
從晨光熹微到暮色四合,一天下來,沈鶴川的自尊心,被人在腳下碾了無數個來回,他從最開始的憤怒羞惱,變得麻木,麻木后又生出一絲后知后覺的懼意。
沈鶴川真真切切地意識到自己的處境不妙。
趙氏來接沈鶴川的時候,心疼地替他裹上大裘,“川兒,該做決定了,如今能救你的人,只有長樂公主了?!?/p>
沈鶴川閉上眼,再睜開時,眼底已經一片決然,“去公主府。”
……
宋家。
宋晚的閨房。
拂曉一邊用火鉗往火盆里添炭,一邊跟宋晚說,“夫人和世子在公主府待了足足兩個時辰,直到深夜才回侯府,今天一早,公主府就給侯府下了帖子,邀請侯府眾人明天去公主府賞梅?!?/p>
宋晚眸光一凝。
前世侯府也收到長樂公主楚霓玥的賞梅請帖,趙氏沒去,她跟沈鶴川代表侯府,帶著沈妙和趙瑾兮去的。
本以為是一場尋常的宴會。
可她險些在那場宴會上丟掉性命。
事后她才知道,所謂的意外,都是楚霓玥的精心布局,起初她不明白楚霓玥為什么無緣無故要她的命。
后來才查到,是因為謝停舟。
因為她和謝停舟有了肌膚之親,楚霓玥就把她當作眼中釘肉中刺,時時刻刻欲拔之后快。
可這一世她和謝停舟什么都沒發生,楚霓玥又給侯府下帖子做什么?
宋晚轉念一想就明白了。
是趙瑾兮!
她就說,楚霓玥眼高過頂,怎么會因為趙瑾兮去求,就去天牢作保撈出沈鶴川。
趙瑾兮知道她前晚去了謝家,是她跑去公主府跟楚霓玥告密,楚霓玥才會出手相助。而這場賞梅宴,必然是侯府跟楚霓玥做的交易。
說白了。
這次賞梅宴就是一場針對她的鴻門宴。
想起前世賞梅宴發生的事情,宋晚嘲諷的掀起唇角,“看來先前的賞梅宴也有他們的手筆啊?!?/p>
“嗯?”拂曉沒聽懂。
宋晚笑了笑沒解釋,她伸手烤著火,通紅的火光映得眼底一片光亮,環顧閨房,她輕嘆一聲,“還沒回來兩天,又要走了?!?/p>
“姑娘要回侯府嗎?”抱夏問。
“不是我要回,是沈鶴川要請我回去。”宋晚輕笑,“等著吧,今兒個晌午之前,他就會來宋家接我。”
抱夏瞧著外頭的鵝毛大雪,“這么大的雪,世子應該不會來吧。”
宋晚笑而不語。
事實證明,宋晚猜測的完全沒錯,不到晌午沈鶴川就來接人了,宋晚瞧著他肩頭落的雪,“你倒是不辭辛苦?!?/p>
沈鶴川輕聲道,“本來想讓你在娘家住到明日回門,我再來接你,誰知道公主府突然下了帖子, 等賞梅宴過后,我再陪你回來看望岳父岳母?!?/p>
對她溫聲細語,是怕她鬧脾氣不肯回去吧。
沈鶴川也只有在算計她的時候,才會對她這樣耐心。
沒事。
她也會演。
宋晚一臉受寵若驚,嬌羞道,“好,我這就隨你回去。”
兩人去梅香閣跟姜氏辭行,坐上回侯府的馬車,宋晚瀲滟的鳳眸輕輕掃了眼心不在焉的沈鶴川。
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誰算計誰,還不一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