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視線落在我的手上,
“你手里拿著的是什么?怎么還蓋著紅章?”
“沒什么。”
我手臂往后縮了縮,段元枝走過來,
“顧老師,你別誤會啊,我們家福利分房下來了,衍方......陸主任正幫我搬家呢!”
我不咸不淡地回話,
“是嗎?這么快就有福利房了,恭喜啊!”
陸衍方臉色一白,
“元枝他們家情況特殊,廠里就給優先安排了。”
他身為車間主任,我們家卻幾年都沒排到福利分房。
可段元枝剛回來沒多久就分上了。
這里面是誰的手筆,不言而喻。
“正好,你把放棄福利分房的同意書給簽了吧。”
“為什么?”
他蹙著眉,
“你懂點事,只是放棄這一套,過兩年總能排上的。”
“總不能讓她們總住在這逼仄的宿舍吧?”
我心底劃過一絲苦澀。
反正很快就要離開,有沒有福利房又有什么關系呢。
我大筆一揮簽上了名字。
“這里還需要你的簽字。”
我把離婚協議夾在同意書里,他急著搬家,絲毫沒有懷疑,痛快地簽了字。
他轉頭輕飄飄扔下一句,
“你先做飯吧,我一會兒搬完回來吃。”
“元枝也一起來,你記得別放辣椒,她吃不了辣。”
結婚八年,他連我香菜過敏都不記得,卻記得段元枝吃不了辣。
心里說不出是委屈還是憤怒更多,我轉身回屋。
戚小潔放學回來時,搬家的兩個人也剛好回來。
段元枝渾身洋溢著喜氣,與脖子上的大紅絲巾相得益彰。
襯得我格外暮氣沉沉。
我恍然憶起,我生日時去逛百貨大樓,看中了一條相同的絲巾。
還沒等問價格,陸衍方就拽著我離開,
“你一個老師,穿這么花里胡哨干什么?不害臊!”
我苦笑著盛出菜。
飯桌上,陸衍方不住地往母女倆碗里夾菜,
“以后雖然住得遠了,但還是隨時歡迎你們來玩,就把這當自己家一樣!”
局促的房間里,他們三人圍坐一桌,更像是一家人。
席間,段元枝輕咳了一聲。
陸衍方猛地摔了筷子,看向我疾言厲色道,
“不是跟你說不要放辣椒嗎?”
“你是不是故意的!”
段元枝急忙起身,
“你別怪顧老師了,沒有分到福利房,她心里正難受著呢!”
這話明里暗里就是說我挾私報復了。
“陸衍方,菜里放沒放辣椒你看不出來嗎?”
“她咳嗽一聲你就怪我?”
段元枝眼眶一下就紅了,
“都是我的錯,你們別為我吵架了,小潔,我們還是走吧!”
陸衍方跟著起了身,眉眼間滿是不悅,
“走吧,我帶你們出去吃。”
他們走后,狹小的房子里瞬間空空蕩蕩。
也好,這樣的日子往后也該習慣了。
陸衍方回來時,身上籠著未盡的酒意,
“過幾天我和元枝要去省城出差,小潔就辛苦你看著了。”
段元枝甚至都不是跟他一個車間,他們已經明目張膽到這個地步。
“我有課。”
他眉頭微蹙,
“找人代課不就行了,你那課能有我們工作重要?”
見我沒有接話,陸衍方軟了語氣,
“元枝她沒了老公,又帶著個孩子,挺不容易的。”
“有進步的機會,理應多提攜提攜。”
這番話,這些年我已經聽爛了。
不容易的永遠是她,而我,是他輕而易舉的犧牲品。
我的嘴角勾起譏諷的弧度,
“你確實把她照顧得很好。”
陸衍方有些氣急敗壞,
“顧佩華,你陰陽怪氣什么?
你連孩子都生不出來,我這些年都沒跟你計較過!”
心臟像被人狠狠一捶,痛苦的記憶瞬間把我淹沒,
“你說什么?”
陸衍方似是自覺失言,臉上現出一絲惱怒,
“算了,我懶得跟你說。”
“我今晚先到同事家湊合一晚,你自己冷靜一下。”
丟下這句話后,門砰地一聲,將我帶入黑暗中。
我跟他結婚那年就懷孕了。
滿心歡喜把孩子生下來之后,孩子卻意外夭折。
尚在月子里的我,一下受不了這個打擊。
從此對同房有了陰影。
幾年之后才恢復,卻再也沒有懷上孕。
婆婆三番五次催著陸衍方跟我離婚,可都被他拒絕了。
沒關系,還有五天。
五天后,我就再也不是他的束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