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回家,也無家可回了。
我不去想陸景行會如何暴怒,會如何遷怒我的娘家。
或許他也根本顧不上遷怒。
我走后沒幾天,老皇帝就殯天了,厲王陸景行登基。
新帝封陸今安為當朝太子。追封已故的厲王妃周嘉越為元后。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淡淡一笑,陸今安如今可以放心了。
他想要的東西,全都得到了。
不過這些已經和我沒有什么關系了,彼時我正坐在船頭,吹著微風,等著船只靠岸。
“你這張臉,若不及時醫治,怕是會留疤。”
一個面容清秀的男子,舉著手里的瓶子湊到我身旁。
“我這里有祖傳秘方,一瓶下去,疤痕全無,你可想試試?”
我側了側身子,懶得理他。
“你別不信呀,我可是童叟無欺,無效退款。”
我睜開眼,笑著搖頭:“我相信你。”
“但是我不想治。”
因為這張臉,我受了十年苦楚,如今重獲自由,我覺得這樣挺好。
他盯著我瞧了許久,突然笑了出來:“姑娘莫怪。”
“只是找個借個機會,想跟你搭話。”
他說的坦誠,倒叫人生不出反感。
君忘憂確實是個大夫,帶著幾分不知世間險惡的坦蕩真摯。
也正是因為這份真摯,我漸漸接受他的靠近,沒幾天便混熟了。
“我也是出身世族,家中百年閥閱,卻也爭斗不斷。我還在母親腹中的時候,便被傾軋斗爭暗害,差點活不下來。”
“我一生下來就被送往昆吾山,師父救我一命,我也跟著師父潛心醫術,學了點一技之長。”
我認真聽著君無憂的訴說,思緒也好像跟他一起去到了那個神秘的昆吾山。
一個小小少年,跟在師父后面背著醫書,辨認草藥。
后來他學成云游,開始幫助其他需要的人。
“我一直都想問你,你為何不愿意醫治自己的臉?可是跟你的夫君有關?”
他小心翼翼看著我:“我偷偷替你把過脈,你應該是小產后不久,身體都還沒有恢復好。”
撐著小產不久的身子獨自出門,臉上還帶著這樣猙獰的傷口。
“你夫君對你不好嗎?”
我恍然一怔,腦海中又浮現了陸景行的身影。
我雖然待在他身邊十年,跟他做過最親密的事,幫他撫養孩子。
在情動身熱的時候,我也曾把他當做夫君,想要和他過好日子。
可是他一次又一次用實際行動告訴我:我不配。
他同我親熱,陸今安與我親近,都只是因為我長得像周嘉月罷了。
所以我如今醒悟了,離開那對冷血無情的父子。
再也不會回頭。
“我沒有夫君。”
我對著君忘憂微笑:“我從前受困于人,雖然富貴卻不開心。現在終于獲得自由,可以肆意活著了。”
“我的臉毀了,但是我開心。”
他怔怔看著我臉上燦爛的笑意,半晌后也跟著笑了起來。
“說得好。”
那天之后,君忘憂再也沒有勸我抹藥,我們的關系也愈發親近起來。
我們一起在船頭垂釣,一起給船上的平民治病,我給他做助手,默契十足。
直到船只靠岸,我們一起下船。
我見到了等在碼頭的人。
馬車金碧輝煌,從馬車上下來的人,氣勢也愈發凌厲。
正是做了皇帝的陸景行。
“凌萱,賭氣離開了這么久,你該隨我回宮了。”
“我帶了宮里最好的太醫,一定會將你的臉傷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