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嬌一身騎馬靴裝,身上裹著披風薄氅,單手叉腰站在臺階上,微風吹來,吹得她衣袍翻飛,一派英姿颯爽。
她來回巡視院內眾人,眼神凌厲,氣勢威武。
“在我府中當差最是簡單,只一切聽我命令行事便可,我讓你們往東,你們絕不許往西,一切后果皆由我來承擔,否則便請另覓高處,可聽得明白?”
院子里二十八個粗壯漢子齊齊應聲道:“明白!”
這呼聲震耳欲聾,陽剛之氣十足,引得幾個躲在墻角偷偷往這瞧的小丫鬟們,紛紛嬉笑著捂緊了耳朵。
沈嬌一臉肅然:“既然明白,那便出發吧!”
“是!”
烏嬤嬤領著二十八名新護衛打頭陣,沈嬌則帶著幾個大丫鬟隨后從容而至。
一進永和堂,便不由分說的開始搬抬屋內貴重物什。
烏嬤嬤指哪件,他們就搬哪件,遇到阻攔便不由分說,掄起拳頭先揍一頓,活像一群打家劫舍的土匪。
陳趙氏抱著那件壽山昆侖玉屏風的一角,不住的敞開嗓子嚎嚎大叫。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公然到舉人家里打劫!這還有沒有王法了!”
沈嬌慢一步抬腳入內,聽了這話,便慢條斯理的回應道:“我乃沈家家主,我搬我自己家里的東西,如何就成打劫了?倒是你們鳩占鵲巢,霸占著別人家里的東西不肯還,才應該交由王法制裁。”
陳趙氏原本一臉的驚恐,直到見到沈嬌之后,面上這才又重新囂張起來。
也顧不上妹妹嚴趙氏和弟媳婦陳周氏的攙扶,撐著地就跳了起來。
剛要沖到沈嬌跟前,就被一個粗壯的漢子給拿住胳膊,給壓跪在地上。
但這張嘴卻是沒有絲毫閑著。
“我道是誰有這么大的膽子,原來是你這個黑心肝爛舌頭的掃把星,在背后陰謀指使!我兒子堂堂一個舉人老爺,怎么就會看上你這么一個克父克母,忤逆不孝的東西!一個商賈破落戶,不是靠著我兒子裝點門面,你能在這個華京城里立足?你這樣對我們簡直就是忘恩負義!”
陳玉蘭方才被人搶走了裝滿金銀珠翠的妝匣盒子,此刻也一臉淚水盈盈的奔出來,指著沈嬌哭著罵道:
“什么叫你家里的東西?給了我們那就是我們的東西,你怎么能再搶回去,你真是太不要臉了!”
烏嬤嬤聽得眉頭都擰成了一塊,正要差人用粗布把這幾人的嘴巴堵上,卻聽身后沈嬌淡淡吩咐。
“掌嘴。”
新來的護衛便自覺分配合成兩組,一組派三人合作,其中兩人強按住不動,另外一人負責左右開弓,同時把陳趙氏和陳玉蘭的臉打得啪啪作響,跟過年放鞭炮似的。
陳周氏有心上前去勸,見自家男人頭縮著跟只烏龜似的,也只得含著眼淚杵在一旁不敢出聲。
陳良仁趕到時,便見到娘親和妹妹的臉,都被打得腫變形了。
他氣得直跺腳,急著道:“你這又是在干什么呀!”
沈嬌低頭對兩人道:“那你們便把方才罵我的話,都再說給他聽一遍吧。”
陳趙氏和陳玉蘭只感覺自己的頭骨都要裂開了。
這些新護衛個個都是被精心挑選出來的,手上都帶著功夫,一個個巴掌打下去,她們哪里還敢有一絲方才的囂張氣焰?
陳良仁心里也清楚她們的德行,知道說出來也定然沒有什么好話。
迫于情勢,只好先和稀泥道,
“夫人吶!一日夫妻還有百日恩,她們好歹也是我親娘和親妹妹,求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大人別記小人過吧!”
果然陰謀面前在絕對的武力面前無所遁形,沈嬌白了眼一臉苦哈哈的陳良仁。
“識時務者為俊杰,你方才那句,還勉強能算作是人話,那便先放了她們吧!”
護衛聽令,很快放開兩人。
兩人瞬間沒了支撐,便跟兩塊爛泥似的,攤在地上直喘氣,連呼吸都不敢太放肆。
“你們往日肆意克扣攔截下來的沈府家財,今日我全都要悉數帶走......”
陳良仁打斷沈嬌的話:“夫人,你看這是什么。。”
沈嬌不耐煩的瞥了一眼,神色突然冷凝起來。
他手掌心臥著一塊小銅牌,上面字跡斑駁,還微微殘存一絲血跡。
沈嬌待要細看,陳良仁卻迅速合上掌心。
他作勢對沈嬌拱手道:“我陳家好歹也是耕讀傳世,詩書傳家的人家,又怎么會貪圖你府上這點安逸?
只不過老宅破舊,一時之間倉促搬走恐不能落腳,還請夫人多多寬限幾日,這傳出去怎么也都是你的賢德。”
沈嬌見他拱拳的手正微微發抖,恨不得當場就把他的手給垛了,好質問他是從何處拿到西北軍的令牌,他又究竟知道多少關于西北軍的事情?
“好,你們可以暫時繼續住在我這里,但一切用度花銷,都要比照我沈家的三等下人來。若有怨言,即刻給我卷鋪蓋走人,可聽得明白?”
且先暫時讓他們繼續住著,關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不怕這一家子敢再起什么幺蛾子。
如今休書已經給了,等送到府衙記過檔,陳良仁這一家子,就與沈府再沒干系了。
沈嬌這番話,于情于理于法,都挑不出任何毛病,何況她還寬限了時日。
眾人心頭雖是十分不愿,可一時之間,誰都想不出應對的法子來。
沈嬌讓人幾乎搬空了偌大的永和堂,這才如勝利班師一般,浩浩蕩蕩的回了正院。
一屋子丟盔棄甲的殘兵敗將圍坐在地上,個個如喪考妣似的抱頭痛哭。
“怎么會這樣,全部家當都被搶走了,今后可怎么活呀!”
碧水院,翠微堂。
徐小蓮頭上綁著厚厚的紗布,倚在門扉,靜靜聽著東院永和堂那邊的動靜。
剛才烏嬤嬤帶著那些護衛過來搬東西的時候,她是沒有絲毫抵抗,放手讓人進來搬的。
夫人這幾日的變化,她全都瞧在眼里,明朗,強悍,狠絕,就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
更重要的是,她通過夫人的變化,徹底看清了陳良仁這個人。
平時甜言蜜語的哄著,真金白銀的供著,但一到關鍵的時候,他說話就能把自己推出去擋刀槍。
無情無義,道貌岸然,說的就是他這種人。
看來要想救回兒子,那個沒良心的,是決計指望不上了。
可是夫人那邊,倒似乎是可以去想想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