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里一片漆黑,仿佛被濃厚的夜色吞噬,只有微弱的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勉強投下斑駁的光影。
林菀寧坐在沙發上,面前的茶幾上放著她相伴了五十年的丈夫沈行舟的日記,里面寫滿了對另一個女人的愛戀。
‘云蘭剛到邊防守備區,我一眼就喜歡上那個笑容燦爛的姑娘。’
‘云蘭說喜歡我,我笑著點了一下她的鼻子,傻姑娘明明是我先動的心’
‘云蘭哭了,是因為我告訴她,我在老家成婚了,可那是父母包辦的婚姻,我和林菀寧沒有感情。’
‘云蘭走了,她不想成為破壞別人家庭的第三者。’
‘云蘭今天回國了,她給我打了電話,說想要見我……’
日記的最后內容定格在他們金婚紀念日這天。
“爸,原來云蘭阿姨是您的初戀,她那么高貴優雅,我媽那么老土,您怎么會娶了我媽呢?”
“人生無常罷了。到家了,別說了!”
沈行舟開口制止了兒子繼續說下去,父子二人進了屋卻見家里的燈都關著。
沈傲打開了燈見林菀寧在沙發上坐著:“媽,你在家怎么不開燈。”
沈行舟換好了拖鞋,經過林菀寧身邊時,看見了茶幾上放著的那本日記,他的臉色瞬間變了。
一瞬間,隱藏心底多年的秘密被人發現的心虛與憤怒交織在一塊,唯獨沒有對林菀寧這個妻子的愧疚:“你偷看我日記!”
“很抱歉,占了你愛人的名分這么多年才知道,我現在把這個位置還給她。”
沈行舟愛了柏云蘭五十年。
如果不是看見了他的日記,她依舊還會沉浸在平淡的婚姻里自我催眠,然后直至死去。
而現在林菀寧只覺得她這五十年的婚姻里充斥著謊言與欺騙。
她婚姻就是一個笑話。
“你鬧什么!?”沈行舟拿起了日記本,冷臉道:“都這么大年紀了,什么愛人不愛人的,你也不怕兒孫們笑話。”
“呵,笑話,我這輩子才是笑話。”林菀寧抹了抹眼角的淚,“沈行舟,我們離婚吧。”
沈行舟震驚的抬起頭看向林菀寧,一時思緒混亂。
沈傲本來在喝水,聽到林菀寧的話不悅的放下水杯:“媽,不就是一本日記么,你至于要和我爸離婚么?你一個七十歲的老太太,沒工作,沒存款,沒房產,你和我爸離婚,你能去哪?”
“還是你也玩新潮離婚不離家?”沈傲不耐煩的質問,好像林菀寧在無理取鬧一樣。
沈行舟的日記如同在林菀寧的心口插了一把刀子,兒子的話更像是在往她的傷口上撒鹽。
她沒想到親手養大的兒子,不僅早就知道沈行舟心中有人,還這么瞧不起她。
林菀寧原本可以有工作的,是因為當年沈行舟在執行任務時身負重傷,她推掉了縣醫院的工作的機會,只為留在家照顧他。
沈傲是早產,自小身體弱,她更是沒有機會出去。
為了丈夫和兒子,她失去的太多太多,‘沈太太’、‘沈傲媽媽’、現在她是‘奶奶’,她這一生全都奉獻給了這個家,可唯獨她不是‘林菀寧’。
林菀寧感覺心頭悶得厲害,有那么一瞬間的窒息:“沈傲,你也覺得我是在和你爸鬧?!”
沈傲仍不在意地道:“不然呢?你也想學云蘭阿姨?媽,你是華國土生土長的農村人,人家云蘭阿姨是美國的新潮派思想,你跟人家比不了。”
和她比?
林菀寧自嘲,是啊,她輸得徹底,輸得一敗涂地。
輸了丈夫的愛,兒子只見了柏云蘭一面,現在她連兒子也輸了。
“離婚,明天就去民政局,兒子、房子、錢,我都不要。”
沈行舟一把拉住了林菀寧的胳膊:“你到底要鬧夠到什么時候?!”
林菀寧掙開了沈行舟,看著面前相伴了五十年的丈夫,她感到陌生,到現在他仍然覺得是自己在鬧,為了這個家她忍了一輩子,這一刻,她只是做回她自己。
她將日記本摔在沈行舟身上:“沈行舟!沈司令員!精神出軌也帶著‘出軌’兩個字!”
沈行舟怒視林菀寧:“我要出軌早就出了!云蘭她等了我一輩子!林菀寧,你知道一輩子有多長么!?”
他拿起了日記本,轉身走出了家門。
沈傲看著沈行舟離開,埋怨道:“媽,我爸本來挺高興的,你非和他鬧什么!”
他說完,拿起了沙發上的外套追了出去。
林菀寧看著父子二人的背影,眼里是無盡的失望。
柏云蘭的一輩子是一輩子,那她呢?
到頭來她又算什么?
心口的鈍痛讓林菀寧透不過氣,讓她無法支撐自己的身體倒在了地上。
七四年,沈行舟執行任務時遭遇埋伏,她拼死助他完成了任務胸口中了一槍,至此落了嚴重的心臟病。
林菀寧顫抖著手伸向上衣口袋,哆嗦著拿出了藥瓶。
可藥瓶卻是空的!
怎么會!?
前一天,她明明看著沈行舟把藥放進了她上衣口袋里……
一起生活了五十年,林菀寧到今天才知道自己從來沒有讀懂過沈行舟的心。
劇烈的疼痛讓她的身體抽成一團。
是因為柏云蘭回國?!迫使沈行舟想要在晚年給她一個家么?
意識逐漸變得模糊,恍惚間,她好像看見沈行舟折返了回來,看見他慌神地沖門外喊人,
林菀寧這一輩子終究是錯了。
如果時光能夠倒流,她不要再做別人故事里的配角,她不要再嫁給沈行舟,更不要蹉跎了自己的一生。
“菀寧……菀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