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宮中,我借口身子不舒服沒去參加宮宴。
殿內,小春正在給我整理東西。
離開前,屬于我的東西和痕跡,我要全部清理掉。
她拿著一支珍珠玉簪,遲疑問我:“娘娘,我記得這是你最喜歡的玉簪,也要扔嗎?”
八年前,沈臨洲在冷宮重病,我賣了這只玉簪去換藥這才救下他一命。
后來他從冷宮中出來第一件事,就是重金尋這支玉簪的下落,整整找了半年才找回來。
如今看來,這只不過是支再尋常不過的玉簪,只是因為承載了我們賦予它的情誼才顯得彌足珍貴。
我眨了眨刺痛的眼,啞聲道:“扔了吧。”
小春又往下翻了翻,打開一個木匣后紅了眼:“娘娘,這是陛下親手給您寫的婚書?!?/p>
“奴婢記得,那天您可開心了,拉著奴婢在院中喝了一夜的酒?!?/p>
我接過那份婚書,上面的字清晰如昨,甚至還蓋了玉璽。
怎么會不開心呢?
那時他剛剛登基,寫下婚書后拉著我說:“阿意,現在位置不穩,朕還不能為你封后,但尋常人家有了婚書便是有了名分,我的妻子,只你一人?!?/p>
我從不懷疑真心,只是真心瞬息萬變。
我笑了笑,紅著眼將那婚書扔進了一旁的火盆里。
火苗舔舐而上,薄薄紙張轉瞬便消失。
字燼煙飛,心燼成灰。
小春再也忍不住,捂著嘴哭了起來:“娘娘,您和陛下……怎么就……到了這種無法挽回的地步呢……”
“哭什么,我快要自由了?!蔽曳愿浪笆O履切?,拿去處理了吧,小心些?!?/p>
待過了半晌,床榻帷帳被人掀開一角,我以為是小春回來了。
正想吩咐她吹滅燭火,卻被人從身后緊緊抱住,熟悉的龍涎香混著酒味傳入鼻中。
還來不及反應,便聽沈臨洲在我耳畔喃喃:“朕昨夜做了個很恐怖的夢,夢見你走了,朕很難過……”
我一怔,剛制住他往下探的手倏然一松。
不過一瞬,我又聽見他說——
“念兒,我好想你,你為何要離開我……”
他那樣用力,似乎要將我撞碎。
我閉上眼,被動承受著身上的狂風驟雨。
一滴眼淚劃過頰邊,胸口像是破了個洞,痛意貫穿了整個心臟。
翌日休沐。
沈臨洲醒來時天色已經大亮。
用早膳時,他掃過宮中,疑惑道:“怎么如此空空蕩蕩?我送你的那些物件都收起來了,不喜歡嗎?”
我忍著渾身骨碎一般的疼,平靜道:“辭舊迎新,殿中的物件自然也要常換常新。”
他聞言皺眉:“阿意雖是貴妃,也不可如此奢靡。”
我頓了頓:“陛下說的是?!?/p>
沈臨洲面色不悅卻也沒再發作,只是沒吃兩口又起身離去。
我吩咐小春:“為本宮梳洗,今日還得去給太后請安。”
去到太后宮中時,只見她神采奕奕。
太后同我說:“阿意,哀家今日是同你道別,哀家已向陛下言明,余生會去鎮安寺為國運祈福?!?/p>
我心中一驚,太后卻拍拍我的手:“待到開春,江北的花就要開了?!?/p>
我知曉禮佛是借口,她終于是決定啟程回江北。
那里有大草原,可以讓她縱馬疾馳。
我心中為她高興:“伏愿太后,桃花馬上,長纓在手?!?/p>
離開之前,我回頭看了一眼。
太后笑著沖我擺了擺手,嘴里哼唱江北家鄉的歌謠。
我心中總有些不安,卻又不知從何而來。
我問系統:“你們這本文,可有太后的結局?”
系統沉默了很久,才回了我一句:【太后在原劇情,早死于冷宮?!?/p>
我松了口氣,一切都變了。
這樣的女子,往后應當快意余生,再無波瀾了吧。
可夜里,我在床上輾轉反側時,卻忽聽宮中傳來喪鐘聲。
我的心猛地一沉,就見小春跑進來跪下:“娘娘,太后……薨了!”
我的大腦轟鳴一聲,有一瞬的空白。
明明只差一步,太后就可以回她生長的江北,可以騎上桃花駿馬再做一回自己……
我跌跌撞撞趕到慈寧宮時,里面已經哭成了一團。
我看向太醫院院首:“為什么會這樣?明明本宮白天來請安時,太后精神還那么好?”
“回娘娘,太后心疾難醫,早已病入膏肓,今日約莫是回光返照?!?/p>
我茫然怔在原地時,沈臨洲一臉疲憊地走出來。
他開口便是興師問罪:“貴妃,朕早就告訴你,不要拈酸吃醋毀了你我之間的情分!”
我還沉浸在太后離去的痛意中,完全不理解他話中的意思。
他眼神冷沉至極地甩出一道懿旨。
“你今日到底跟母后說了什么,母后竟在死前留下遺愿,逼朕放你出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