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時，意柔向宋嬤嬤打聽了繁錦樓的位置，就出門了。
莫云翰見意柔出了門，就把襲風叫到了跟前，在他耳邊低聲交代了幾句。
“對了，你那身湘妃色的袍子，借我穿一下。”
襲風剛要走，聽得莫云翰這句話，驚訝得下巴差點掉下來。
“將軍，平時沒見你喜歡穿紅啊？”
“我現在喜歡了，不行嗎？”
“……”
繁錦樓離莫宅不遠，步行一刻鐘就到了。
“小二，我要三斤桂花糖蒸栗粉糕，要剛出鍋的。”
“姑娘，咱這糕點剛剛蒸上，要等一會兒才能出鍋。”小二說，“要不，我先給姑娘找個雅間休息一下，等糕點出鍋了我去叫您？”
“要多久？”意柔問。
“也就一盞茶的時間。”小二笑道。
意柔思忖，一盞茶也就十多分鐘，等得起，于是點點頭。
小二把她引到了二樓靠南的一個雅間，恭敬地關上了門。
意柔好奇地環視了一下屋子，心想這繁錦樓的服務還真是周到，買個糕點還給提供這樣安靜雅致的休息場所。
她坐了好一會兒，估摸著已經過了一盞茶的時間了，可還是沒見小二來叫她。
她正想抬腿出屋，下樓詢問一番，就在這時候，門開了。
開門的不是小二，而是姚正元。
他看見意柔，有一瞬間的驚愕。
意柔看見他，像是看見了活閻王。
真是冤家路窄！
“小丫頭，你怎么在這？”姚正元迅速掩門，逼得意柔連連后退，“你說，你是不是跟著莫云翰一起回來的？”
“你別過來！”意柔的腳后跟撞到了墻壁，退無可退，心里更慌，像是揣著一只活蹦亂跳的兔子。
“我早就覺得奇怪了。”姚正元的臉越湊越近，“昨日我去莫宅，躲在書柜里的人是不是你？”
意柔要躲，卻被姚正元一把攫住肩膀，困在了墻角。
“放開我，你再無禮，我就喊人了！”
“我當莫云翰是什么好東西呢，”姚正元淫笑道，“原來也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說著，他大力扣住意柔的皓腕，把她按在墻上就想輕薄。
“啊——走開——淫賊！”意柔聞到他身上一股嗆人的脂粉味，嫌惡得幾乎作嘔。
“砰！”
房門被大力踹開了，意柔和姚正元都嚇了一跳。
姚正元惱怒地朝門口一看，嚇得臉色煞白。
門口并排站著兩個人。
莫云翰一襲湘妃色的長袍，英挺俊秀，一臉譏誚的神色。
旁邊是一位年近六十的長者，須發花白，惱羞成怒。
這便是當朝太尉，姚正元的父親姚啟宏了。
“爹？”
“好你個孽障，光天化日之下還敢行此不軌之事！”姚啟宏氣得吹胡子瞪眼。
姚正元急忙放開意柔，哆哆嗦嗦地跪在了姚啟宏跟前。
“爹，兒子知錯！”
看著莫云翰帶著三分涼薄的俊臉，姚正元破口大罵。
“爹，肯定是他！這小子太損了，他故意叫這個小丫頭在這里勾引我！”
“胡說，莫將軍方才一直與我在一起，如何未卜先知，知道你會來這一間屋子？”姚啟宏咬牙切齒地說，“你這個孽障，還嫌給我丟的臉不夠嗎？”
姚正元還想為自己辯解，姚啟宏揪著他的衣領把他拽了起來，直往門外拖。
“莫將軍，小兒無禮，我這就帶他回家好好教訓。”姚啟宏滿臉賠笑地對莫云翰說，“真對不住，莫將軍，咱們改日再約吧。”
“爹，這個小丫頭本來就是我先看上的！”姚正元憤憤不平地說，“是莫云翰搶了我的人！”
“住口，你還敢狡辯，姚家的老臉都被你給丟盡了！”姚啟宏看都不看意柔一眼，再次和莫云翰賠了禮，揪著姚正元就往門外走。
意柔看著眼前的這一幕鬧劇，又把目光轉向了一言不發的莫云翰。
她分明從他的眸子里看到了一絲探究的神色。
她又被莫云翰給套路了！
他定是買通了店小二，把前來赴宴的姚正元引到了這一間屋子。他知道姚正元一肚子壞水，肯定會忍不住輕薄她，他就從容不迫地和姚啟宏站在門外，一聽到她的叫喊聲，就沖了進來，故意讓姚啟宏看到眼前的一幕。
捉弄了姚正元，羞辱了姚啟宏，還順便試探了她！
簡直是一箭三雕啊！
她來到這個世界，是為了套路這位腹黑將軍，卻三番五次被他給套路了！
意柔氣不打一處來，她從角落里跑出來，一把抱住姚正元的大腿。
屋子里其余的三人皆是一臉震驚。
“姚公子，小女子愿意跟您，求您把小女子帶走吧！”意柔哭得煞是可憐。
“姑娘，你這是做什么？”姚啟宏眼珠子暴突。
姚正元則是滿心歡喜。
“爹，你看，要不我就……”
“姚大人，姚公子，莫將軍他性情暴戾，夜夜折磨得小女子不得安生，求求你們發發善心，救小女子一命吧！”意柔一邊說，一邊惡狠狠地剜了莫云翰一眼。
莫云翰：“……？”
他夜夜折磨她？什么時候的事？
“姑娘，你放手啊，莫將軍的事情，我姚家管不了。”姚啟宏見意柔緊抱著姚正元的大腿不撒，急得頭上冒汗，“來人！來人！快——快把這個不爭氣的東西給我帶回家去！”
門口的兩個小廝聽到自家老爺的吩咐，趕忙進了門，把姚正元拖了出去。
“姚公子，您不能丟下小女子啊！”
“還沒演夠？”
屋子里只剩下意柔和莫云翰兩個人了。
意柔這才從地上爬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
莫云翰的臉色可不好，比上一次意柔擋酒的時候更加難看。
“你剛才演的是哪一出？”他的眸子里翻涌著怒意，“我性情暴戾？我夜夜折磨你？”
“將軍安排的好戲，我不得配合著哭幾聲嗎？”意柔反唇相譏道，“將軍一而再再而三地試探我，是把我當猴子耍嗎？”
沒錯，他就是想試探一下意柔，看她和姚家有沒有什么關系。
姚啟宏從頭到尾都沒有正眼看過意柔，二人也沒有任何的眼神交流，看來是不認識的。
她不是姚家派來的細作。
一想到這里，他在惱火的情緒中又生出了一絲欣慰之情。
“以后再敢詆毀我，我立刻就把你趕出去！”莫云翰面上還是冷冰冰的。
這是意柔第二次讓他當面出丑了。
“你為了堵住姚正元的嘴，拿我的清白來冒險，要是我被那淫賊占了便宜，你負得起責任嗎？”意柔聲音哽咽，噙在眼眶的淚水直打轉。
莫云翰承認，他的手段確實不那么光彩。可他必須這樣做，才能消除心頭的疑慮，才能安心地……喜歡她。
“走，回去。”
完了？就這？連個真誠的道歉都沒有？
“我不走。”意柔倔強地說，“將軍，你這次真的太過分了。”
“那你要怎樣？”莫云翰抿了抿薄唇。
“要么你就給我賠禮道歉，要么……”意柔俏麗的小臉上漸漸蕩漾開了一個狡猾的笑容，“要么你就承認你喜歡我。”
其實意柔知道，不管是賠禮道歉，還是承認喜歡她，對于一個傲嬌的大將軍來說，都是難于上青天的事情。
可她被他套路了這么多次，必須要扳回一局！
果然，莫云翰轉過身去，負氣而立。
意柔見他不肯妥協，干脆丟開了女孩子所有的矜持和羞澀。
“來人啊——來人啊——非禮了——”
“閉嘴，演上癮了是不是！”莫云翰把她抵在房門上，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看著他吃癟的樣子，意柔心里莫名的舒爽。
“要么道歉，要么承認喜歡我。”
二人的鼻尖相隔不到兩寸，莫云翰溫熱的呼吸噴在了意柔的臉上，癢癢的，還帶著淡淡的松木香。
莫云翰亦是感覺到了意柔略微凌亂的呼吸，和她身上幽幽的香氣。
不是任何一種熏香的味道，氣味很清雅，沁人心脾。
“將軍連這點身段也放不下嗎？”意柔努了努嘴。
莫云翰不作聲，只是出了神地凝視著意柔嬌嫩的紅唇。
“將軍？”
意柔被他盯得有點不自在，于是掙開他的手，往后縮了縮。
午后的陽光似乎升溫了，莫云翰覺得有點口干舌燥。
意柔為了完成任務，決心孤注一擲。
“救命啊——救命啊——莫將軍非禮了——”
“別喊了！”莫云翰第二次捂住意柔的嘴巴，深吸了一口氣，略顯無奈，“我喜歡你。”
意柔立刻笑靨如花。
可期待的叮叮聲一直沒有響起。
怎么回事？
“將軍，你敷衍我！”意柔氣憤地說，“你——說的一點都不真誠！”
“喜歡這種事情，豈是能隨意說出口的？”莫云翰梗著脖子，語氣生硬，“鬧夠了，就跟我回去！”
“你……”
意柔既惱火又沮喪，回到莫宅之后，一整個下午都沒給莫云翰好臉色，晚上也沒有給莫云翰送飯。
“將軍，你是不是把人家意柔姑娘給得罪了？”襲風收拾了書桌上的碗筷，隔著窗戶瞅了一眼意柔緊閉的房門，“我就說，你這樣算計人家，人家肯定生氣。要是意柔姑娘傻乎乎的沒看出來還好，可偏偏人家是個玲瓏剔透的，我看——”
“你話多的毛病能不能改改？”莫云翰不耐煩地打斷了襲風。
一個小洛，一個襲風，一天到晚嘴都沒個把門的。無論是在軍中，還是在家里，他都沒個安生日子。
“將軍，你就別嘴硬了。”襲風壞笑道，“連瞎子都能看出來你對意柔姑娘的心思，你又何必——”
“我什么心思？”莫云翰略顯心虛地問道。
“真要我說出來？”襲風嘿嘿笑道，“將軍，自打我跟了你，就沒見過你正眼瞧過哪個姑娘，除了意柔。你看人家的時候，恨不得把人家盯到骨子里去。”
“有嗎？”莫云翰輕飄飄地說。
襲風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容，認真地點了點頭。
“將軍，你喜歡人家，就該給人家道個歉，把人家姑娘哄高興了不好么？”
“我堂堂——”
“將軍，對待自己喜歡的姑娘，還舍不得放下身段？”襲風眼睛睜得圓溜溜的，“你這臭脾氣還不改改，早晚把人家氣跑。”
莫云翰：“……”
他望著書房對面黑洞洞的窗子，心煩意亂。
他以為自己把對意柔的喜歡藏得天衣無縫，沒想到，連一向大大咧咧的襲風，都看出了他的心思。
看來，喜歡一個人是藏不住的。
師父說過，愛會讓人變得更加強大，可前提是，你已經足夠強大，才有資格去愛。
否則，你愛的那個人，就是你的軟肋。
他覺得自己還不夠強大，不敢放肆去愛。
可他也不想意柔對他有什么誤解。
思緒紛亂糾結，在他的心里堆成了一團亂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