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晚再次醒來后,頭昏腦脹,猛地爬起床摸黑到桌邊,狠狠灌了兩口茶水。
呼!
她又做起了三年前的噩夢。
當時娘親去世,她不知癱坐了多久,才忍住各異眼光,神情麻木地從盒子里拿出定親玉佩,讓雪枝交給府外等得不耐煩的尉遲硯。
后來渾渾噩噩沒多久,大嫂突然死在她手里,大哥氣得要殺她泄憤,是繼父......不對,國公爺死命阻攔,她才得以脫身。
大好婚事作罷、娘親病逝、大嫂一尸兩命,她背負殺人之名。
她的人生荒唐又毀得徹底,如人人喊打的落水狗般離開國公府,來到娘親故蜀。
“我已經嫁了人,夫君去世,我是小寡婦,這里是祁府是祁府......”
呼,玉晚拍拍胸脯安慰自己,冰涼茶水讓腦子清明不少。
三年過去,她早已不是當初懵懂無知的少女,尉遲硯于她而言,不過是心里的一根刺,早就拔除。
恐怕他再次出現在她面前,她心里也掀不起半點波瀾。
她只想平平安安賺點小錢,過得開心自在,扶持祁府穩度余生。
咚!
門外傳來重重悶哼,驚醒趴在門檻守夜的雪枝,擦了擦口水:“地雷炸豬了?小姐快跑!”
她搖搖晃晃站起來,頂著兩根卷毛睡眼惺忪。
夢里在發地雷,還有人在殺豬,豬主動一頭撞死在墻上。
“叫你不用守夜,去床上睡便是。”
玉晚無奈好笑,披上衣服,提燈走到院內,循著空氣里的血腥味,找到靠墻角的常青藤。
那里躺著一具黑乎乎......不知是人還是尸體。
雪枝摸著肩膀瑟瑟發抖,多年習慣不隨旁人叫夫人:“小姐,哪里來的人啊?瞧著好像還有氣兒。”
原來夢里的豬是他啊。
嚇死個人。
玉晚慢慢蹲下身,掰過黑衣人的身體,扯下蒙面巾,拿燈仔細照他的臉,此人擁有薄涼的覆舟唇。
劍眉凌厲,眉尾細疤極淺,五官線條分明,蒼白面容是說不出的驚絕。
他緊閉雙眼,下意識握住她的手腕,胡亂低語:“唔......”
“小姐認得他嗎?應該沒死吧?”雪枝左顧右盼,沒看清地上的人。
玉晚把燈盞遞給雪枝,抿了抿唇,下意識道:“去拿藥……”
須臾,小眉毛擰了擰,似是想起什么,一根根掰開腕上的手指,毫不留情道:“不認得,讓垂柳套個麻袋扔出去。”
他不值得救。
這一次她選擇冷眼旁觀。
雪枝‘啊?’了一聲,不理解但還是照做,叫來站崗的護衛垂柳,把人裹巴進麻袋。
咻!
頭頂劃過一道拋物線,飛出祁府。
尉遲硯暈死前一刻,怒火攻心大吐鮮血,只覺毒婦聲音耳熟。
沒來得及將她千刀萬剮,便暈死過去。
玉晚拍了拍手上泥垢,嘴角勾起諷笑。
當然不是死人啊,是三年前退了她婚的尉遲硯。
為了赴約導致自己沒能見上娘親最后一面的前未婚夫。
也是當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奸佞權臣,攝政王殿下啊。
不管他是死是活,都與鈕鈷祿·玉晚無關,只盼死遠些,別擾了她清凈。
玉晚極其不想再惹麻煩上身,一心只賺二兩銀,是以沒過幾日,府里來了貴客也不知。
“聽說貴客是京都人士,您已故公公的兄弟。”
雪枝口水橫流拿棍子壓豆腐,“說起來小姐輩分隨姑爺,得喚他一聲叔叔呢。”
玉晚躺在院子里曬太陽,從罐子里掏出一顆自己腌制的青梅,放嘴里嚼巴嚼巴,從舌頭酸到牙齒的滋味爽翻。
公公的兄弟?那應當年紀很大。
按輩分來算,她已故夫君便是那位兄弟的侄子。
“天殺的玉晚!”
“你給我出來!”
“別躲在里面不出聲,我知道你在里面!”
外面傳來嘈雜吵鬧女聲,門口的狗都捂住耳朵,扭著屁股,叼個飯盆嫌棄挪窩。
玉晚翻了個白眼,壓了壓心頭火氣無奈道:“放狗......放她進來。”
不出所料,果然是那位不思進取蠢笨不堪腦子有病的小姑子。
已故夫君的親妹妹,祁蘿衣。
今兒居然又有膽子來找茬。
祁蘿衣一腳踹飛狗盆,氣沖沖指著玉晚,對身后的男子道:“我親眼所見,是她偷拿了貴客物品,你們快將她抓起來,關入大牢打三十大板!”
她雙手叉腰,姿態傲慢,兩條小辮子從頭梳到胸。
“冒犯夫人,我等奉主子之命,搜查祁府。”侍衛漠著臉對玉晚拱手致歉。
說是致歉,可眼里毫無歉意,還打了個手勢,迅速讓身后之人進屋搜查。
玉晚來不及阻止,坐起身吐掉嘴里的核,祁蘿衣帶來‘貴客’的人,搜她的屋子,胳膊肘往外拐,真是好樣的。
“你若是現在去給貴客認錯,說不定他還會饒你一命,連二哥都對他畢恭畢敬,更別提人家一只手便能碾死你。”
祁蘿衣信誓旦旦,得虧她躲在二哥房外偷聽,得知貴客身份不凡。
她眼里寫著‘你就是賊’。
玉晚眉心蹙起,懶得搭理,心中對他們口中的‘貴客’反感不已。
沒有分寸,作風強勢,算哪門子叔叔?
欺負她一個無權無勢的小寡婦。
“人家那東西價值萬金,你還不趕緊認罪歸還,以免觸怒貴客削了你腦袋。”祁蘿衣盯著她嘴里的青梅,口水泛酸。
玉晚看她滿臉幸災樂禍,拿濕帕仔細擦手指:“我警告你,不該拿的東西,不要拿,別牽連祁府。”
不知這位沒腦子的小姑子又受了誰的挑撥,愚蠢地玩兒起了栽贓把戲。
祁蘿衣捏了捏鼻子,眼神不自在躲開:“說你幾句就心虛,你趕緊把貴客東西交出來,趁早滾出祁府,不然有你好受的。”
她恨恨威脅,對玉晚全然沒有絲毫敬意。
“沒有搜到。”
“屬下也沒有搜到。”
侍衛們搖搖頭,向為首的男子回稟。
祁蘿衣滿臉驚愕,瞪了瞪玉晚,又對男子道:“不可能啊大人,你們再仔細搜搜呢,我親眼看見她藏在床頭柜下的呀。”
她明明親手放進去的呀。
怎么可能沒有呢。
“祁姑娘,你確定親眼所見?咱們搜查完畢,確實一無所獲。”
男子也搞不明白,這倆人是妯娌,小姑子為何迫不及待想從嫂嫂房里搜出點東西。
祁蘿衣翻了翻柜子,確實沒找到,仍然一口咬定:“是她,那玉佩中間雕刻著麒麟,我沒看錯。”
“你們將她抓起來嚴刑拷打,各種酷刑全上一遍,定能逼問出結果!”她眼眸閃著不甘,勢要把玉晚拉下水。
男子嘴角抽抽。
玉晚面沉如水,雪枝同仇敵愾。
吃里扒外的蠢貨,要真偷拿了貴客之物,祁府上下都會吃不了兜著走。
“你們這群廢物,到底是貴客的物品重要,還是她的名聲重要?不就是死了男人的寡婦嗎,顧忌什么名聲!”
祁蘿衣將房里東西砸個稀巴爛,玉瓷全摔碎在地:“貴客養你們來干嘛的?沒有找到就砸啊,萬一她藏在瓶底呢!”
這些都是她房里沒有的珍貴寶貝,是她死去的三哥當年親手燒制,送給妻子玉晚的禮物。
她嫉妒三哥偏心,明明性子冷淡,誰也不親近,卻總是向著玉晚,有好寶貝全塞給她。
玉晚盯著滿地碎片,咬著牙冷冷道:“你鬧夠了沒有?”
她在祁蘿衣偷偷進屋栽贓后,也曾和雪枝翻找過屋子,壓根沒看見對方塞過的東西。
想必是已經讓誰拿走,或者真的失竊,最壞便是有人專門沖她做的局,無中生有,黃雀在后。
男子拱手,仍是冷冰冰的語氣:“冒犯夫人,一切損失算在主子頭上。”
不知這位夫人哪里開罪了主子,主子下過命令,不論做得多過分都成。
有祁蘿衣在前,他們也不再克制,將屋里東西四處亂翻亂砸。
不管多么貴重,也毫不手軟,像是冷酷無情的禁衛軍。
“你們發什么瘋啊,自個兒東西保管不好,憑什么砸壞我家小姐房間。”
雪枝罵罵咧咧卻攔不住,還一屁股摔倒在地,手掌刺入瓷器碎片,唰唰冒出幾顆小血珠。
玉晚扶起雪枝,給她挑掉碎屑,包扎好傷口,眼中蘊著一絲火氣。
最珍重的遺物,不擺在外面,她早已將夫君送的東西保管好,外面這些不過是殘次品。
祁蘿衣見搜查完畢還是沒找到,一伙兒人準備撤退,頓覺焦灼。
瞧著玉晚冷靜無比的模樣,心里恨恨不已,突然靈光一閃道:“你們還沒搜身呢,她肯定將東***在身上,快,扒了她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