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兩日雨,難得出太陽,我讓蓮兒搬了椅子,坐在院子里曬太陽。
蓮兒笑著說我:「郡主,奴婢怎么覺得您現在像個老太太似的,居然還曬太陽。」
小姑娘家怕曬黑,只有老太太們不在乎。
我想到前世的最后幾年,蕭宴對我連敷衍都難得裝了,沒要緊事,半個月一個月我都見不到他。
我日子過得無趣,最常做的事,就是躺在院子里曬太陽。
好在兒子兒媳以及孫子們都孝順,每天晨昏定省,院子里還有點人氣。
我還記得彌留之際,聽到蕭宴和隨從說我死后下葬的事,蕭宴道,「若他日我死后,你只將我的衣物和她葬在一起,我的棺槨……」
他沉默了許久,語氣透著難掩的失落和哀傷,「這輩子過夠了,你找個無人的地方埋了就好。」
我當時已不能言語,可卻能聽得到他說話,還覺得奇怪,一輩子了,我還是第一次,聽到蕭宴用如此厭惡的語氣,提到我的事。
他厭惡我?
我想過他可能沒有那么喜歡我,可夫妻幾十年,我自問對他掏心掏肺,從無二心,他怎么也不該恨我厭我才對。
可顯然,我還是將事情想得太美了。
那天夜里我便斷了氣,大約是心里有掛念,我在奈何橋流連不去,三年后,蕭宴也來了。
我滿臉喜色地去迎他,卻聽他與鬼差道,「我在等一個人,且給我些時間。」
這樣的人很多,鬼差也沒有為難他。
這一等他就等了十年,而我也看了他十年。
直到那個女人出現,他們激動地抱在一起,站在橋頭訴說相思之情。
他說沒有她,他的一生都是行尸走肉。
他道,「能在死后與你相守,便是萬世不去輪回,也甘之如飴。」
女子依在他懷中,情意綿綿地問他,「那蘇婉寧若在地府里等你怎么辦?」
「忍了她一輩子,委屈了一輩子,再遇到我不會再忍再委屈了,只當不認識她。」
兩人滿眼相思,情濃意烈,攜手自我身邊過,看到我,蕭宴真的像他剛才說的那樣,只是怔了怔,便當做不認識,徑自離開。
我愣怔了許久,因為那個女人我認識。
她是蕭宴母族的表姐,后來的太子妾室,十年后太子登基,她也是楊婕妤。
原來如此。
前世種種我覺得奇怪的地方,現在得到了解釋。
譬如每次宮宴,蕭宴無論在哪里都會趕回來赴宴,因為只有在宮宴上,他才能名正言順地看一眼楊婕妤。
譬如盛兒滿月宴,他非要提前兩日走,是因為當時出城禮佛的楊婕妤,那天回來,他們????能在官道上,見上一面。
我苦笑,我以為的謙謙君子,相敬如賓,只是人家對我忍耐厭惡的表露。
他討厭我,而我,卻將他當寶當了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