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州府因著境內河流湖泊眾多,常年匪患不絕,官府每年都要花費巨大的人力物力進行圍剿,只可惜那幫水匪向來是狡兔三窟,每次剿匪都是收效甚微。
這也成了每個越州府官員最為頭疼的地方。
眼看又要往上級那里遞申請剿匪物資的折子,越州府太守林褚簡直要愁白了頭發。
“大人,大人!”
林褚抬頭,就見下屬提著袍擺大呼小叫著匆匆朝他這邊跑過來。
他眉頭一皺,等人進了門廳,開口訓斥道:“毛毛躁躁,成何體統!”
“大人,事關重大,屬下不敢怠慢啊!”來人停下,喘了口粗氣。
“何事?”
“大人您看。”來人說著雙手遞上一個簡陋的信封,“方才前頭大堂突然傳來動靜,方侍衛過去查看,就從驚堂木下方發現了這個。”
林褚接過信封,“人呢?”
“不見了。”
林褚拆信封的動作一頓,“不見了?”
“方侍衛說,他們連人什么時候進來的都沒有察覺到,猜測大堂的那道聲響是故意引他過去,目的就是為了讓他發現這個。”
林褚神色微凝,抬手打開了信封。
信的內容很簡單,簡單到近乎直白。
卻讓他渾身不由一震。
“船老五居然死了!”
他會知道這船老五,自然是因著這人是最為狡猾的一個水匪頭領。官府剿匪數次,也算有些收獲,但唯獨從來沒能找到過船老五這人的老巢。
現在寫信的人卻跟他說,船老五已經死了。
他定定看著隨著來信一塊附上的船老五老巢所在的路線圖,眸光一時間明滅不定。
此信到底是否屬實?送信之人的用意又是為何?
難不成真的只是一位路見不平的俠士之輩?
“大人?”
林褚恍然回神,“許章,你覺著,此信可是真?”
“屬下覺得有九成是真。”許章朝著自家大人肯定地點點頭,“來人武功高強,這種人無論去哪都會是各勢力的座上賓,最是不屑船老五那等良心黑透的狠人。船老五之死,屬下猜測定然是他不小心招惹到了這位,這人一怒之下,便有了這么一封信。”
“可船老五座下起碼也有上百號人······”
許章笑了笑,“大人,能當水匪的,都不過是利益驅使,能有什么道義之輩,船老五一死,他那些手下就是一盤散沙,屬下敢斷定,他們是絕沒有那份魄力為船老五報仇的。”
“倒是我著了相!”林褚自嘲一笑,“既如此,這位武功高強的前輩已為我們鋪好了路,許章,傳方侍衛,點齊兵丁,這次,咱們就借了這道東風,端了船老五的老巢!”
“是!”許章抱拳大聲應道,頓了頓又安慰一聲,“大人殫精竭慮,沒屬下提醒,定然也會很快想明白其中關節的。”
林褚擺擺手,“快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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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渡小村。
緊閉的大門外頭門檻上,一溜坐著五個年紀大小差不了幾歲的少年少女。
天色漸晚,往常的這個時候,他們都是坐在院墻里頭,瑟瑟發抖地聽著外頭那些水匪徹夜喝酒歡鬧的聲音。
而現在,那些水匪全都躺在他們原先被困的庭院里,喝了摻藥的水,悄無聲息地昏睡著,成了待宰的羔羊。
“天快要黑了,他還會回來嗎?”
少年手中捏著偷偷從其中一名水匪身上摸到的匕首,聽見旁邊小伙伴的聲音,抿了抿唇。
他自然知道小伙伴說的是誰。
那個可能比他們年紀還小,單槍匹馬,端了整個水匪老巢的少年。
只不過······他眼底閃過一片黯然,“應該不會回來了。”
“為什么?”方才出聲的少女急道。
“他走之前把一切都安排好了,給那些水匪喂了藥,咱們只需要等官府派兵過來,他還來干什么?”
少女沉默。
“我,我還沒來得及謝謝他。”
少年:“······”他們誰來得及了!
夕陽終于落下,夜色漸濃。
少年起身,“我去找點吃的。”
剛走沒兩步,他腳步突然一頓,瞪大眼睛看向渡口方向,伸手一指,“你們看。”
坐在門檻上的四個人起身齊刷刷朝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就見在變得深沉的夜色下,水面上出現了星星點點的火把光芒,隨著火把光芒越來越近越來越亮,他們已經聽到了大船劃過水面的聲音。
少年眼尖,目光掃到火把映照下插在船身上的官旗,“是官兵,官兵真的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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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侍衛發誓這是他剿匪生涯中最順利的一次。
匪巢老大死了,底下的人全都昏睡成一團,居然還是之前被水匪劫來的人質來迎接的他們!
一路端到水匪老巢的銀庫前,手下人飛快清點好里面的財物,前來匯報:“大人,總共八千兩白銀,珍寶首飾共五十三件,具體還要和各地匯報上來的丟失被劫物品清單對照。”
“八千兩白銀?”方侍衛眼眸微瞇,偏頭看向一旁被拖過來的水匪,“你們是不是還有其他庫房?船老五當水匪這么多年,怎么可能只搶劫了這些銀子!”
被質問的水匪欲哭無淚,開口就想說他們這銀庫里最輕便也最值錢的銀票都被殺了他們老大的那煞神給順走了,話到嘴邊,又被他給咽了回去。
現在錢不多,他們這些人到了公堂上或許還能少判點年歲。
要真把被順走的那些數額一說,可能到了官府就要直接被拉到菜市口砍頭了。
想到這,他一咬牙,干脆咬死不說,“官爺,真就這些銀子,不信您盡管搜。搜出一個子,草民給您當場吃下去!”
方侍衛:“······”這種貪生怕死之輩連這話都說出來了,看來是真的沒有多余的銀子了。
不過,一個上百人的水匪老巢,就搶了這么點銀子,合理么?
甭管合不合理,裝好銀子,打撈完尸體,他也得回去復命了。
官船乘著夜色而來,又乘著夜色滿載而歸,船上沒人注意到,在距離他們不算很遠的岸邊,一棵柳樹底下,站了一道正注視著他們的身影。
姜恕遙遙看著官船離開,收回目光拍了拍身側歪頭嚼柳樹葉的馬兒,“你說,我這算不算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袖口有東西輕晃了下,姜恕往袖子里摸了摸。
好吧,她還藏了一把銀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