氈房外飛雪漫天,室內熱氣攢著一團,卻含了揮之不去的血腥味。
經歷了16個小時的難產,生下來的孩子已經臉色死灰,任憑產婆如何救治都沒有一絲氣息。
“讓開……讓我看看孩子。”
我的淚水混著臉頰的汗水從下巴滴落,拼命將孩子搶奪過來。
陪同我生產的幾個婦女以及產婆都抹著眼淚轉頭不敢看。
我倚靠在絨枕上,雙手死死抱著孩子,如同一只驚弓之鳥。
門簾掀開,傾入一絲涼意。
緩緩走進來一個拄著拐杖,但背脊依舊挺拔的男人
守衛員低聲問好,“團長好!”
我的目光始終放在裹著絨毯的死嬰上,一眨也不眨。
他的小臉青紫,眼睛死死閉著,蜷起身子像一只脆弱的小動物。
我維持這樣緊緊抱著的姿勢已經三個小時了,任憑旁人如何勸說都不肯松開。
高凌鋒靜靜的走過來,眸中含了一絲痛苦,低頭沉默片刻。
“阿韻……”
說著他的手想過來觸碰孩子,我轉頭扭開。
“涼,你別凍著他……”
副團長媳婦讓開了我身邊的位置,一臉唏噓。
早就在我生產時她們給我加油鼓勁說讓我再堅持一會兒,我的丈夫已經冒著漫天風雪從駐扎地出發,徒步20公里翻越險峻的加措山為我尋找當地最有名的藏醫。
她們眼見這么一個深情的男人受了冷遇,紛紛勸解我。
“大妹子,你別難過了,瞧瞧高團長多愛你和孩子,山上零下幾十度呢,他為你去找醫生,腿都摔斷了。”
“對啊,孩子的事我們也想不到,你別心里有怨吶,這也怪不到團長身上。”
“瞧瞧團長多愛你,腿剛包扎好就趕來看你呢!”
聽著她們的話,高凌鋒一頓,在我身旁坐了下來。
眼里的愧疚漸漸化開,“對啊,我凍壞了一條腿就是想給你找醫生。”
“孩子死了,我也很難過。”
他伸手摟住我,讓我靠在他的肩頭。
“哭吧,哭出來就好受多了。”
眼中早已一片干澀,他不知道,我的眼淚和血一起,快要流干了。
我低頭用側臉蹭了蹭懷里的孩子,指尖顫抖抓住他孱弱的小手。
好安靜,就像睡著了一樣。
高凌鋒見我依舊抗拒,嘆了口氣,耐著性子繼續安慰我。
“我們還年輕,孩子還會再生的。”
“你一心只想著孩子,就不關心關心我腿上的傷勢嗎?從我進來后,你一眼都沒有看過我。”
我將目光放在他臉上,那張臉剛毅俊朗,粗糲中帶著柔情。
好像什么都沒有變,他還愛著我心疼我。
可是我已經沒有辦法自欺欺人。
他的腿傷根本就不是為了我找醫生,而是為了到山巔之上采一朵格桑花送給他的青梅竹馬許詩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