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離開了京都,在靈州歇腳的功夫,太子派遣的人追了上來。
那人雙手奉上一封信件,沉聲道:「殿下說了,是他先退的。」
話音落,我打開信件,上面赫然寫著「退婚書」。
信上狂草橫飛,已經可見怒容。
不復平日字跡里的閑適從容。
他還非要命人送來親筆寫下的退婚書,與我爭一時之氣,這般作為,哪有一國儲君平日里該有的風度。
我神色平靜地收下退婚書,只低聲笑道:「替我轉告太子,與他退婚,我沒有不甘,亦不會難過。我的確倔強、孤傲、無趣,從不低頭,他說對了,我始終如此,所以他也不會是例外。」
若是嫁給他,便要學會順從、低頭、卑微……那我寧愿不嫁。
路上在驛館歇息的時候,聽到了那些人的議論。
「你們可小心著點,這可是三十位江南繡娘趕工制成的,必須在三日內送往京都,出了差錯是要人頭落地的。」
「婚服不是在數年前便已經讓江南繡娘縫制了嗎?為何又臨時趕制新的?勞民傷財。」
「還不是因為太子妃換人了,才生出這樣的麻煩事。新太子妃一刀剪了之前的婚服,太子只能命江南織造司再次趕制了,路上的馬兒都跑死了三匹。」
那些人垂頭喪氣,語氣中是忍不住的埋怨。
只聽為首之人呵斥一聲,「不要腦袋了嗎?天家之事,豈可妄議。」
被方景儀剪碎的婚服,曾花費上百位江南繡娘半年的心血,太子親自召她們入京,從量體裁衣,到花紋樣式,一切都是按照我的身量和喜好置辦的。婚服用了十八種針法,上面綴著寶石,可在陽光影射之下,泛出微光,華美不可方物。
這件婚服被太子轉送給了方景儀,太子沒想過這個舉動也會無形中重傷了方景儀。
當日她還是我身邊那個隱姓埋名、只求生存的婢子。
她親眼見過上百位繡娘為我量身定制,也親眼見過我試穿那件婚服。
與之相對的,太子也有與之相配的一身婚服。
婚服定好之時,我與太子試穿之時,她就在身旁,侍候我更衣。
彼時的她,極盡謙卑,誠惶誠恐,猶如喪家之犬,只求我能給她安身之所。
或許,今時今日,一碰到那件婚服,她便能想到當日場景,恨意洶涌。
我輕嘆一聲,身旁婢女問我:「姑娘是不是想起太子殿下了?」
我放下茶盞,漠然道:「不是,我只是在惋惜,惋惜那些繡娘的心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