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覓嗓音哽了幾分，沒有說出實情。
早在父親母親的玄棺抬進靈界封神窟，柏燁不曾陪在她身邊的那一刻，她就打消了告訴他真相的念頭。
終究是她一人的喪事，又何必壞了他迎娶心上人的喜慶。
柏燁不知她心中所想，而是淡淡頷首。
“既是如此，那他們不回來也罷，你全權代表鳳梧軍出席即可。”
說完，他便起身離開。
看到門口的泛著紅光的夙蘭槍，柏燁又駐足問了一句：“怎么突然把槍拿了出來？”
白覓怔了怔，低聲應道：“放太久不用怕它認不得我了，拿出來擦了擦。”
柏燁點了點頭，未再多言。
望著他幻化成云煙消散的背影，白覓蜷縮手心，眼圈紅了一圈又一圈。
這次之后，柏燁沒再踏足瑤光殿。
他每日除了訟佛法悟道就是陪著萎芷游玩，從天界南天門逛到北天門。
白覓宅在宮殿里，一步也沒跨出過重華宮，獨自在房間默默收拾著東西。
月神節這日，是人界的中秋節。
白覓去煉器閣領了定制的護心龍鱗鎧甲。
隨后提了一壺瑤池仙酒去了靈界封神窟，拜見父母。
山窟內，密密麻麻聳立著大大小小上萬座墳丘。
火鳳一族無論男女長幼都應上陣殺魑魅，鎮守墟天淵庇佑三界。
旁人打戰尚有凱旋而歸的機會，而她的叔叔伯伯和各族兄長姊妹，都是躺在棺柩被將士們抬回來。
有的身首異處，有的四肢不全，還有的僅剩一副殘血鎧甲，被魑魅所滅，他們再無來世。
但無論他們是何種犧牲方式，都被鳳梧軍眾將士帶回靈界落葉歸根。
看著面前緊挨在一起的兩座新墳，白覓將酒壺里的酒在墓碑前緩緩傾灑。
“爹，娘，今日是月神節，人間親人團聚的節日，女兒來看你們了……”
“你們總說阿覓隔了三千年才破殼而出，自小便不通神法，靈力也是極低，吃不了風沙的哭，所以將我留在家。”
“可我身上流淌著鳳凰血脈，有你們這樣的爹娘，又怎會是個吃不了苦的女嬌娥？”
“還有五日，我便會穿上娘的鎧甲，戴上爹的佩劍，去墟天淵和三十萬鳳梧軍匯合。”
“魑魅一日不除，阿覓一日不回靈界，以后若是沒能來墳前盡孝，阿覓會在黃泉路上找你們，到時候……你們別喝孟婆湯，別再把女兒丟下……”
白覓在墳前重重磕了三個響頭，又恍惚地陪了他們好一會兒，才堪堪起身。
待回到重華宮，一輪皎白圓月高高懸掛在屋檐一角。
仙娥看見她，連忙走來。
“白覓仙子，尊上喚您去梵音殿吃團圓飯，一直在等著您呢。”
白覓愣了一下，有些猶豫。
九百多年前柏燁同她過的第一個節便是月神節，那時的他說：“等來日小鳳凰成了神，師尊讓月神嫦娥也來陪你過節。”
如今再一起過最后一個月神節，這頓團圓飯就當是離別飯吧。
白覓應了仙娥，去了柏燁的梵音殿。
一進前殿，她就看見了柏燁和萎芷坐在五彩描金的八仙桌前貼耳私語。
萎芷小鳥依人地依偎在他身側，時不時掩面而笑。
見到白覓，兩人的談笑聲戛然而止。
“未央來了，今日月神節，我特意請了天界的廚神來重華宮做菜，我們一起過節。”
萎芷笑顏溫婉地拉著白覓在桌前坐下，又宛若女主人一般招呼著仙娥為她倒茶添碗筷。
看著滿桌子的佳肴美味，血燕蟠桃肉，龍舌佛跳墻，龍肝鳳髓人參果……
白覓僵坐著，一筷子都沒有夾菜。
因為這些菜，沒有一道是她能吃的。
她幼時靈力低微，身體虛弱，胃口也不好，從來不喜歡吃這些肥甘之物。
柏燁為此找靈帝從靈族調了一個廚子回天外天，專門為白覓定制一日三餐。
這么多年，他都記得。
可今日梵音殿的菜肴，卻沒有一道是為她準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