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跟他爸媽打電話。
一開始，他據理力爭。
“別那么庸俗行嗎？什么叫門當戶對，你們好歹也是高知，怎么會說出這么沒有水準的話來？”
“沒有為什么，我就是喜歡她，我就是想跟她結婚。我的那么多同學都結婚了，為什么我偏偏就不行？我隔壁宿舍的才上大二，媳婦孩子都在這邊呢！”
“什么具體情況具體分析，我現在不正在跟您說了嗎？小琴家里條件是一般，她可跟您說得那種女孩根本不一樣。”
漸漸地，他的聲音小了下去。
我隔著電話亭的玻璃就能看到他緊皺的眉頭和不耐煩的臉色。
我聽到他連說了幾個知道了，不像一開始那么言辭激烈了。
我走上前敲了敲電話亭的玻璃，他看到是我后，立刻就沖著電話說了句：“行了行了，我已經是個成年人了，我有自己的判斷，先掛了！”
他利落地掛了電話，走出門來牽我的手。
“怎么不穿外套就出來了？春寒料峭，說的就是這種時候，你看你的手都是冰涼的！”
他說完這句就把我的手放進了他的口袋里，就那樣一路走回了招待所。
那天，他帶我在商場里買了好幾身時興的春裝，我照著鏡子覺得這樣的樣式只在畫報里見過。
那售貨員一直在凌許身邊夸贊：“您太太身材可真好，這幾件衣服掛在櫥窗里，每個人都想試一試，可真正穿得下的寥寥無幾，更別說穿得這樣妥帖的。”
凌許對她說的話很受用，立刻全部掏錢買下了。
我拿著開的繳費單才發現那三件衣服竟然要九十塊錢。
我笑著跟正在打包的售后員說不要了。
凌許無奈道：“我就想送你兩件衣服還不行了？”
我的可是還沒說出口，他就立刻道：“再推辭我可要生氣了。”
那天晚上我在招待所里，來回換穿那幾件衣服。
它們不僅樣式精美，就連摸起來都柔軟萬分，和我從前見過的所有衣服都不一樣，甚至跟我們那邊商城里賣的也不盡相同。
凌許在一旁道：“這么愛不釋手？那當時還不讓我買？你再看下去我要吃醋了啊？它們比我還好看？”
凌許在我面前放開了許多。
他情難自禁地抱著我，說了很多的情話，許了無數的承諾。
我只是笑著，沒有附和太多。
那天深夜，他睡得很熟，我在招待所的窗邊坐了小半夜。
看著太陽從東方升起，溫暖又熱烈。
凌許從背后抱住我，“這次回家后，我就去你家提親，你在家等我。”
“好。”
我等啊等。
我盼啊盼。
時間從那年的三月轉到了五月。
我沒再收到一封來自同濟的信。
天氣升溫了，那幾件衣服已經不再能上身。
我把它們疊得整整齊齊地壓在柜子的最里面。
自從從上海回來后，我媽就沒再搭理我。
我依舊在廠子里上班，苦熬了好幾年，終于從組員變成了組長。
每個月的工資由原來的四十塊變成了四十五塊。
剛剛好能購買一條商場里陳列的羊絨圍巾。
有一天，我在飯桌上被罵了。
因為我對著飯菜犯起了惡心。
我媽把筷子一丟，罵道：“你要是不想吃就滾下桌，不要搞得一大家子都吃不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