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居姐姐婚后第四年,第一次回了娘家。
是以尸體的形式。
她就嫁到鄰村,徒步也不過三五公里,可她一次都沒有回來過。
因為要在家照顧癱瘓的伺候好酒的公公以及懷孕生孩子。
她生了三個孩子,以一年一個的速度,每一個都在家里生的。
最后一個難產大出血,送醫院沒來得及,一尸兩命。
短短幾公里的娘家路,她再也不能自己回去了。
壓垮我神經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姐姐都沒能進家門就被送去火葬了。
理由是,姐姐家里有兩個未婚弟弟,抬進家里會沖撞他們的婚姻。
當天晚上,我就拿著我攢的錢偷偷跑了。
我在火車上一邊流淚一邊暗自發誓,我千萬千萬不要過這樣的生活。
我要緊緊抓住凌許。
那是我第一次來到繁華的上海,這座我只在畫報里看到過的城市。
柏油馬路,每一件都讓我眼花繚亂。
我揣著身上的錢就進了一家商場,找了一家內衣店,買了一套內衣,塞進書包里,詢問好路線后,就坐車去了同濟大學。
那天我從早晨一直站在傍晚,有人迎著晚霞走出來,他的身邊圍著好幾個同學,每個人都神采飛揚。
我們面前隔著的那條街,就像是一條楚河漢界,讓那一句凌許卡在喉嚨里久久未能出聲。
還是他在抬頭的那一瞬間發現了我,他先是怔愣了一下,然后快步走到我面前。
我緊緊拉住了他的手沒有說話,只聽見他對身后的人說道:“我女朋友來了,你們先去吃飯。”
見面三分情,我賭贏了第一步。
從猶豫到驚喜,只用了兩分鐘。
他問我:“你怎么來了?”
我側過臉沒有作聲,只那一瞬,他就看到了我臉上的那個大巴掌印。
本來動作還有些克制的他,立刻小心翼翼地捧住我的臉問道:“怎么回事呀?你媽打你了?因為我嗎?”
我趕緊搖了搖頭,答道:“沒有,我就是想你了。”
他也沒有追問,神色有點懊惱道:“最近快畢業了,正在忙論文的事情,所以才沒有給你寫信,本來忙完這陣子就準備去看你的。”
我點了點頭,“我知道的,你總不能忽然就不理我吧?”
他聲音低沉地“嗯”了一句。
我的肚子就在這個時刻發出了“嗚嗚嗚”的***聲。
凌許笑了一聲,道:“走,帶你去隔壁新開的西餐店,里面的牛排可好吃了。”
凌許把精致的菜單遞到我手里,我看了看上面動輒五六塊的菜價,搖了搖頭。
他笑著道:“那我就替你點我吃過的, 你嘗嘗看。”
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吃西餐,那天的菜品無論過了多久我都能脫口而出:菲力蔬菜奶油蘑菇湯和一塊脆面包。
后來這些套餐滿大街都是,卻再也吃不出當時的心情了。
我記得當凌許切開那塊牛排時,還帶了點血,在我驚訝的眼神中催促道:“這是新吃法,最近在我們同學中很流行,你也嘗嘗看。”
我端詳著他的臉,心里還是有點忐忑,盡管我們坐得這樣近,可其實我們離得又這樣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