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睡了多久,我聽到了敲門的聲音。
我腦子發懵,坐了半晌才發現,天邊已經發白,陸振霆回來了。
披好衣服去開門。
一陣寒意襲來,陸震霆進了屋。
他手里沒有糖葫蘆,倒是身后跟著一個付雪娥。
陸振霆神色慌亂,「婉儀,雪娥給我做早飯的時候割破了手,現在得去醫院,你趕緊拿點錢出來。」
我心口處的那點暖意蕩然無存。
理了理頭發,我搖頭,「這個月的工資你不是都給她了嗎?家里連買菜錢都快沒有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付雪娥用一張白毛巾裹著手,臉上都是淚。
聽了我的話,抽噎開來,「嫂子,振霆哥的確把工資給我了,但那是留給我買大衣的……」
我瞥了她一眼,「衣服不是還沒買嗎?」
我太了解付雪娥了,她有了新衣服不會過夜,不可能穿著舊衣裳出來。
付雪娥一哽,「可是我都跟供銷社說好了,還交了兩塊的定金,讓他們幫我進那件大衣,明天就要去取了,人不能言而無信吧?」
我笑了,「所以,你是既想要衣服又想要手指頭,便把主意打到我頭上來了?
「我又不是你媽,我也沒錢,你們自己想辦法去吧。」
我要關門,被陸振霆擋住了。
「婉儀,我們賣房的錢不是在你手里嗎,你先拿出來點,我下個月還給你。」
下個月?
下個月老娘早就回去喝蜜雪冰城了!
我搖頭,「不借,陸振霆,你可以自己算算,自打我們在一起,你一共給過我多少錢?每個月大半工資你都拿去給付雪娥了,這個月更是全都交給了她。
「這家里,柴米油鹽哪樣不要錢?你給我的那點票子,每個月不到月底就花完了!
「這么多年,這個家全靠我支撐著,你不知道嗎?」
我朝他伸出自己粗糙的手,「你看看,我就是用這樣一雙手,一分一分攢下了這間房,現在房子被你賠錢賣了,我不追究那少賣的五百多塊了,你也別想再從我這里拿出一分去!」
壓抑得太久,我噼里啪啦表達著自己的不滿。
陸振霆氣得臉色鐵青。
「你真的不給?」
我向后靠了靠,抓過一旁的頂門杠,「陸振霆,你是不是忘了,付雪娥離婚的時候,房子歸了她,她前些天剛賣了八百多塊,她比我們有錢多了!」
付雪娥哆嗦了一下,小聲道,「那個錢,我存了死期……如果取出來,利息就白瞎了。」
我差點沖她翻白眼,「你是要錢,還是要手,你自己看著辦。
「還真是小刀喇屁股開眼了,自己有錢存死期,跟別人家男人要錢買大衣,又跟人家媳婦要錢去看病……」
與陸振霆生活六年,我雖然在阻止他與付雪娥見面這件事上很強硬,但我從未說過臟話。
不管怎么說,我也是個軍嫂,總得注意下自己的身份。
但今天,他們都不要臉了,誰還慣著呀?
果然,陸振霆聽了我的話,勃然大怒。
「趙婉儀,我沒想到你這么粗俗!」
他拉起付雪娥的胳膊,「走,我們去別的地方想辦法,不求她!」
付雪娥卻不肯走,「振霆哥,所有人都知道我們要下鄉了,誰會把錢借給我們呀?能想什么辦法?」
她突然氣哼哼地對我說,「嫂子,你手里的錢是你和振霆哥的共同財產,就算離婚,也要分他一半,所以這錢,你必須拿出來!」
我把頂門杠朝自己身前一橫。
「照你這么說,陸振霆這些年拿給你的錢,也有我一半,現在,請你把那一半全還給我!」
說著,我從枕頭下面掏出一個本子。
里面是這些年的收支明細。
上面明明白白記錄著每一筆借給付雪娥的錢。
六年,算上這個月的,一共將近一千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