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綁匪折磨了大半個月,我渾身是傷。
爸爸把我接了回來,如同小時候那樣,把我背在背上。
為了省錢,他甚至是背著我去醫(yī)院的。
我的意識接近模糊,渾身動彈不得。
勉強得聽清了他和醫(yī)生的幾句話:
“住院費三千。”
確實不貴。
可此刻的爸爸一分都掏不出來。
我想張口讓爸爸別管我了,喉嚨里卻干澀到吐不出來一句話。
迷迷糊糊地昏睡了三天,誰知再醒來,卻得到了爸爸賣血過度而去世的消息。
他是毫無意料的情況下,在我病床前去世的。
他守了我一夜,走得非常突然,還是第二天護士發(fā)現(xiàn)的,隨后看他可憐,就把他送到了太平間。
就這樣孤零零的一個人。
我在太平間哭到昏厥,可爸爸卻再也不會回應(yīng)我了。
為了給爸爸辦葬禮,我腆著臉向所有認識的人都借了錢,才勉強湊齊。
小小的屋子里擠滿了來看熱鬧的親戚,他們指指點點說著風(fēng)涼話。
“江總的老丈人怎么就住在這種破爛地方,連個窗戶都看不到!一進來就聞到一股臭霉味!”
“聽說她那個老公寧愿給別的女人請八個保姆都不愿意花錢贖她,更何況是對她老子,女人做成這樣真是失??!”
譏笑聲一浪蓋過一浪,可我卻只能捏緊拳頭一言不發(fā)。
他們繼續(xù)抱怨:“老窮鬼生小窮鬼,死了都沒錢雇車拉棺材,還要跟我們借錢,真是晦氣!”
我一言不發(fā)地將爸爸的棺槨抬上車,前往火葬場。
看著爸爸的尸體一點點消失在火光中,我早已哭腫的眼睛又泛起了酸澀。
手機偏偏在這時急躁地響個不停,剛接起,江徹質(zhì)問的聲音便傳了出來。
“沈意安,你的嘴怎么這么欠,非要去芊芊的朋友圈評論惡心她嗎!”
強忍住的淚水最終還是流了下來,可連續(xù)幾天沒閉眼,我現(xiàn)在連揩去眼淚的力氣都沒有,疲憊開口,嗓音滿是喑啞。
“她一個三也會感到惡心嗎?”
江徹暴怒不已:
“你怎么能隨便就造一個小姑娘的黃謠!這么狠毒!”
“再多說一句,信不信我撕爛你的嘴!”
我聽著苦笑了一下。
江徹可是因為夏芊芊的一句有趣,就放任我被綁匪折磨了半個月,我當(dāng)然相信他會為了她做出任何事。
見我不說話,江徹又繼續(xù)威脅道:
“趕緊把評論給我刪了,否則我就收回給你爸的房子,讓他老死在外面!”
提到爸爸,我心中的怒火騰一下翻涌起來。
江徹似乎忘了,當(dāng)初他不慎掉進冰湖,是爸爸奮不顧身地救了他,自己卻落下了伴隨終生的風(fēng)濕病。
他疼得每晚都睡不著,我不過是想要錢開多幾盒止痛藥,江徹便大發(fā)雷霆:
“這么大歲數(shù)了還裝什么矯情!疼就忍著!少浪費我的錢!”
可夏芊芊不過是打了一個噴嚏,江徹便緊張得連夜接來了全國各地的專家醫(yī)師。
從那之后,即便爸爸疼得滿頭大汗也沒再和我說過一句,我知道他心疼我,不忍讓我被江徹罵。
不僅如此,爸爸為了不讓我遭白眼,硬是忍著病痛找了一份工地搬磚的活,每次去看望,他總會將工資偷偷塞進我的包中,叮囑我要好好吃飯,自己卻將就吃著白粥配咸菜。
我忍不住將此事告訴了江徹,希望他能有一點點動容,可江徹卻一邊將山珍海味倒給夏芊芊的狗吃,一邊嗤笑道:
“吃我這么多年白飯,你爸還算要點臉,和趴在我身上吸血要生活費的你不一樣!”
“你該不會想讓我救濟你爸吧,別想了,你們一家子都是吸血蟲!”
可江徹口中的生活費,也不過每周一百元而已。
而這些錢,爸爸一分也沒舍得用,全部存在了一個鐵盒子里留給了我,一旁的便簽上還寫有他的自責(zé):
“安安,是爸爸沒本事,讓你受苦了……”
在爸爸去世之后我查監(jiān)控才知道,他在江徹公司門前跪了三天三夜,頭都磕爛了都沒有拿到贖金。
于是他只好一頭扎進賣血的小黑診所,抽掉了一袋又一袋的血,甚至割掉了一個腎。
在我抱著爸爸的尸體痛哭流涕時候,熱搜上正掛著江徹豪擲千萬給夏芊芊買獨棟大別墅的新聞。
想到這我早已哭得泣不成聲,哽咽著朝電話那頭怒吼道:
“滾!你根本不配提我爸!”
電話掛斷,我渾身失力跌倒在地,揪著心口失聲痛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