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坡這邊，哭聲連片，哭得最悲切的是一個男子。
“娘子啊，你好走啊，若是記掛我記得回來給我托個夢，告訴我，咱們的孩子是男還是女……”
走過來聽到哭訴的葉燕飛皺了皺眉，原來如此，難怪呢。
“誒，這不是那個葉燕飛么，怎么跑這里來了。”跪著哭喪的人群里有人認出了葉燕飛。
葉燕飛美目一轉，被發現了呢。
腦袋上空頓時跳出兩個小兒在對掐。
左邊的說：反正都發現了，干脆日行一善吧，如果幸運的話，興許還能救回兩條人命呢。
右邊的卻告誡她：你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痛，之前救柱子就差點被人燒死了，現在又想救棺材里的人，不怕被人順便埋進去啊。
左邊的又道：醫者本來就是高風險職業，但風險與收益成正比嘛，當然，我說的這個收益是兩條人命，不是金錢啊。
右邊的不屑地打斷：高尚不能當飯吃，想要命長，風險也要懂得管控。
“行了，再控制下去可能兩條命就真的沒有了！”葉燕飛大吼一聲，揮走虛空里的那兩個小人。
也許她剛才這一聲大吼太過突兀，原本呼天搶地的哭聲嘎然而止。
“姑娘，你……”剛才那男子轉頭望著葉燕飛，想責備似乎又不知道怎么開口。
“我叫葉燕飛?！比撕菰挷欢?。
“我……知道，但姑娘為什么突然……大叫？”
葉燕飛望了那棺材一眼，“沒猜錯的話，里面是你的娘子，而且是剛剛在生產中咽的氣?！?/p>
男子大驚，“姑……姑娘怎么知道的。”
“別用那種眼神望著我，我不是妖精，是你剛才邊哭邊說出來的，我只是恰巧聽到了，然后呢又恰巧聽到了棺材里面好像有點動靜，畢竟人命關天嘛，如果我明明聽到了卻不告訴你就不好了?！?/p>
“你聽到棺材里有動靜？怎么可能呢？”
當然沒可能，騙你呢。葉燕飛這次學乖了，救人也要講究方式方法，別救人不成還把自己也搭了進去。
那男子狐疑地望了一眼停在一邊的棺材。那棺材是趕著制作出來的，非常粗糙不說，連板隙都很大，所以底部流了不少血水出來。
想到娘子對他情深意重，他卻只能這樣匆匆用這么個棺材將她下葬，男子頓時無聲地哭了。
“別哭了，開棺吧！”
“開棺？”男子驚恐。
“對，開棺！”
葉燕飛叉腰望著男子，“愿不愿意賭一把?！?/p>
“賭？”男子愕然。
葉燕飛眨了眨好看的眼睛，然后正色道：“興許你的娘子還沒死，我只能說興許，不能保證。賭一把還是放棄，你決定?！?/p>
這絕對是個艱難的選擇題。
她只負責出題，眼前這個人負責選擇，至于最后的結果嘛，六個字，聽天命，盡人事。
“不能開棺，絕對不能開棺！”
“人都死了，怎么還能復生？這是一尸兩命，需急葬！否則對生人不利??！”
男子身后一片反對聲。
葉燕飛抱著雙臂等，她不急，但棺材里的人可等不起?！拔覕等?，數完你還沒決斷我便走人?！?/p>
“一?！?/p>
那男子眉頭狠狠一抽。
“二。”那男子咬緊了牙。
“三……”
“開棺！”男子堅定地站了起來。
葉燕飛笑了，在選擇題面前，把人命放在第一位的都是值得一救的。看來那女子當真是嫁了個好相公。千金易求，有情郎可遇不可求啊。
男子不顧身后一片人的勸阻，親自拿起鋤頭將棺材的蓋子撬了起來。
蓋子打開，男子似乎不忍看躺在棺材里的人，痛苦地撇過頭去，“葉姑娘，你幫我看看?！?/p>
葉燕飛走近，只見躺在棺材里的人面色蒼白如紙，像是毫無生息，腹部膨隆，身下的衣服已經染紅，還有血在緩緩滲出。她伸手探上婦人頸脈，雖然弱得幾乎不可尋，但那一下一下的博動確實是存在的，她又俯身下去貼著那膨起的肚皮仔細地聽了一會兒，與剛才探到了婦人虛弱的脈搏不同，這如鼓點一般密集的呯呯聲十分有力。
看來不但這婦人命大，這娃的命也硬，這樣都沒事。
都怪這鄉下沒什么正經的郎中大夫，不然也不至于活活將人當死人送進棺材。
“葉姑娘，怎么樣？”那男子焦急地問。
“沒死，不信你過來自己摸?！比~燕飛的話還沒說完，那男子已經撲了過來，雙手顫抖地摸上棺中人的胸口，好一會兒，激動地大叫：“蓮花，蓮花，你還沒死，真的沒死，真是太好了。”
“不，不太好。命懸一線?！比~燕飛也不想打擊他，但事實如此。
男子似乎猶豫了一時，然后突然就撲通一聲跪在了葉燕飛面前。
葉燕飛嚇得退后一步跳開，媽呀，這里的人怎么動不動就給人跪下啊，招呼都不打一個。
“姑娘，求求你，救救我娘子。”
葉燕飛挑眉，“你為何求我救你娘子，我可不是什么大夫?！?/p>
男子鄭重地道：“我不知道姑娘是如何判定我娘子尚存一息的，但光憑這一點遠山便知道姑娘并非尋常之人。我聽說過，姑娘以前在留仙鎮曾是醫館學徒，若是姑娘肯施救，遠山愿意傾其所有?！?/p>
難得遇上個如此信任自己的患者家屬呢，葉燕飛有點感動，“實話跟你說吧，我剛才并沒有聽到棺材有什么動靜，而是發現棺材底部的出血有異常。人死心臟停止跳動，便不會再往身體各處輸送血液，所以如果棺材里的只是尸體，那根本不可能有血綿綿不斷地從底部流出來。”
男子恍然。
“遠山，你是瘋了么？劉穩婆都摸過脈說人死了，蓮花怎么可能還活著？你還求一個十來歲的姑娘救她，你是想讓蓮花死后也無法不安生么……”男子身后一個年輕的婦人激動地大叫。
“嫂子，蓮花真的還有氣息，是劉穩婆誤判差點釀成大錯！我主意已決，你不用再說?！?/p>
說完，再次鄭重地望著葉燕飛。
“遠山懇請葉姑娘救我娘子一命?！?/p>
“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