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銀柳就死在了穆顯吉的手中。
然而消息傳來的時候,蘇紫卻無暇顧及,因為穆戎驍真的吐血了。
“痰盂!”
“來了!”
蘇紫扶著穆戎驍靠坐在自己懷中,手里的帕子已經被對方吐出的鮮血浸濕。
眼瞧著鮮血還在不斷從嘴角溢出,冬兒顫抖著雙手用痰盂去接。
“夫,夫人,將軍這是怎么了?白天不還好好的嗎?難道真是那群大夫動了手腳?”
蘇紫滿頭大汗,雖然表面瞧著鎮靜,但心里卻慌得不行。
“應該不是,那些人給將軍檢查的時候,我一直守在旁邊?!?/p>
冬兒追問,“那會不會是老夫人或者銀柳下了毒?”
蘇紫繼續搖頭,“他們熬的那些毒藥都倒進了花盆里,將軍一滴也沒吃進口,怎么會中毒?!?/p>
眼瞧著穆戎驍臉色越來越白,冬兒害怕得哭出聲。
“那,那將軍到底怎么了?再這么吐下去,人怕是就要沒了?!?/p>
一滴冷汗順著蘇紫的臉頰滑落,她迅速地在腦子里回憶著上一世改良的藥方。
“藥材和用量都是一樣的,沒道理以前有效,這次就沒用了。到底哪里出了問題......”
就在蘇紫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馮正財匆匆忙忙端著新熬好的湯藥進門。
“夫人,藥來了?!?/p>
蘇紫趕忙接過,試圖喂給穆戎驍,不想一進口就混著血水全吐了出來。
冬兒哭得更兇了,“夫人以前給將軍喂藥,每次都能順暢喂完的?!?/p>
看到這一幕,蘇紫也沒了主意。
難道命運注定要讓她成為殺害穆戎驍的罪人?
馮正財看著黑漆漆的藥汁,眼珠轉得極快。
“敢問夫人,您給將軍換藥多久了?”
蘇紫抿唇,“自我接管擎蒼院開始?!?/p>
馮正財突然提醒道:“小人以前在鄉下養家禽,那些個畜生要是生了病也會用藥。但就算是病養好了,我們也不敢突然停藥,而是需慢慢減量直到家禽徹底適應才行?!?/p>
“小人大膽猜測,或許人和家禽用藥也有相似之處?!?/p>
聽到這話,蘇紫腦子里攪成漿糊的突然就理清了。
“冬兒!去把馬大夫以前留下的藥方找出來!”
“是?!?/p>
蘇紫再次查看舊藥方,確定其中有幾味安神的藥材含有輕微的毒素。長期服用,不僅會讓穆戎驍陷入更加深沉的昏睡狀態,還會損傷他的內臟。
所以蘇紫接管擎蒼院之后,第一時間停了以前的用藥。
不過她現在想明白了,穆戎驍已經喝了太久的毒藥,身體在無形中已經適應了毒性。貿然停藥,反而讓他感到不適。
“冬兒,快去,按照這副藥再煎一碗來!”
冬兒抹了把眼淚,接過藥方跑得飛快。
等待期間,蘇紫按照醫書上的記載,通過按壓穴位的方式替穆戎驍止血。湯藥到了,她又親自喂給對方。
好在這一次穆戎驍吃吃吐吐,好歹喝了小半碗。
“夫人您看,將軍的臉色緩和多了!”冬兒一直觀察著穆戎驍,看到他不吐血了,自己也松了口氣。
蘇紫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又恢復到了鎮定堅韌的狀態。
“行了,將軍這邊我來守著,你們都下去吧。”
馮正財有些不放心,“要不小人也留下守夜吧,夫人都熬了一晚上了,也該歇歇?!?/p>
冬兒附和,“奴婢也留下?!?/p>
穆戎驍是從傍晚開始吐血的,眼下已經快一更天了。
折騰了幾個時辰,蘇紫肉眼可見的疲憊了許多。
“不用,大家擠在一起,反而容易引人懷疑。你們回去,替我盯著點府里的動靜,別讓人鉆了空子?!?/p>
冬兒和馮正財對視一眼,恭敬退下,主屋里又只剩下蘇紫的穆戎驍兩人。
蘇紫打來溫水,一點點替穆戎驍擦拭身上的血污。
這種事情她每天都會做,但今天卻顯得格外艱難。當盆里的水都被血污染紅時,蘇紫手里的動作停住,眼淚大顆大顆落了下來。
“真是的......”
她本來不想哭的,但身體中充斥著各種復雜情緒,把眼淚給擠了出去。
蘇紫一直覺得,自己照顧穆戎驍,單純是在為復仇做準備。但當她眼睜睜看著穆戎驍吐血時,才恍然意識到自己兩世為人,相伴在身邊的有且只有這個男人。
不知不覺間,蘇紫已經把穆戎驍當做了自己人。
所以她才會感到后怕,怕對方真的喪命。同時也氣惱自己的疏忽,差點辜負了老天爺給的重生機會。
就在蘇紫垂頭落淚時,穆戎驍依稀聽到女子啜泣的聲音。他費盡全力睜開眼,從細縫中朦朧地看到蘇紫雙手撐在他的胸口,嘴里喃喃低語。
“穆戎驍,我一定會把你治好!你的命是我的,誰也搶不走,閻王來了也不行!”
明明嗓音哽咽,但語氣卻格外得堅定。
穆戎驍心臟猛然縮緊,震撼又困惑。從來沒有女人對他如此關懷,一時間分不清所見是夢境還是現實。
就在他試圖開口時,鎮定安神的湯藥開始起作用,把他再次拽回黑暗中。
蘇紫發泄了片刻,抹干眼淚繼續替穆戎驍清理身體。等一切都做好,她又捧來幾本兵書,守在床邊讀給對方聽。
而穆戎驍身處暗中中,雖然沒有力氣睜眼說話,但卻意外能夠接受到外界的聲音。
略帶沙啞的輕柔嗓音徐徐傳來,從一開始的朦朧逐漸變得清晰。
兵書中的內容他早就爛熟于心,此刻卻像是清泉流過干涸的心田,喚醒沉睡的記憶。
慢慢的,穆戎驍終于弄清了現狀。原來他一直處于昏睡當中,剛才哭泣的女人身份不明,但想來不是什么壞人。
至于他昏迷的緣由......
穆戎驍拼命回憶,只可惜只能依稀想起自己奉命回京。
難道是舊疾復發?還是遭了敵人的暗算?
為什么嫂子秦花田和侄兒穆顯吉不在自己身邊伺候?抱著自己哭的女人都是誰?
一連串的問題燒得他腦袋疼,眉頭不自覺皺了起來。
此時讀書的聲音停下,溫熱的觸感從他額頭劃過。
蘇紫替穆戎驍擦拭細密的汗珠,柔聲說道:“睡吧,睡醒了就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