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紫禁城內,數不盡的鳳閣龍樓,富麗堂皇的樓宇和雕金砌玉的金殿堂,穿梭在其中,令人有著一種自己婉若螻蟻一般的渺小感。
在此地,人人凜遵無違。
官道上,兩個穿著宦官服的人走在道路的右側。
“溫總管,您要親自過去看看嗎?”
新來的小公公一臉尊敬的看著身側的溫子恪,這溫子恪看上去身形清瘦高挑,皮膚白皙,五官要比普通的男子要精致許多。都說當了公公的人沒什么氣質,但是身側這溫子恪卻有一種清冷不可侵的淡淡威嚴所在。
小公公老早就聽宮中的人說這位溫子恪公公年僅才十七,如此年青就當上了總管一位,可見其手段了得,他得好好說話才行。
溫子恪抱著拂塵,面無表情的看著前面的道路,極其輕聲的應答了一句。
“嗯。”
二人一路穿過宮闈最外層,拐進了一個陰暗的胡同之中。
胡同的盡頭是一間灰暗且冰冷的院子,還沒走進,就聽見了撕心裂肺的慘叫聲,鼻腔里也闖進了一股子刺鼻的血腥味。
小公公瞥了一眼那院子,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在這宮中當差的公公都知道,這間屋子,是入宮的太監初宮門的必經之路——凈身房。
在這個地方,拿刀之人都是面無表情,用一把銀晃晃的刀子斬斷了無數紅塵孽根。
說的好聽的斬斷孽根,可是大伙兒都清楚,在這屋子里死掉的人可不少。
失血過多,得不到什么好的救治,就只能帶著恐懼看著自己體內不斷的淌出鮮血,直至死亡。
凈身房就好像是一道鬼門關,是生、是死,都看個人造化。
今日聽說新進來了幾個男孩兒,其中一個有點本事,鬧出了點動靜,還打傷了凈身的人,這不,就驚動了溫總管。
跟隨者溫子恪走進了凈身房,小公公捂著口鼻,垂著眼睛根本不敢看四周的環境。
“我不要當公公!公公都是沒根的種!算不得男人!”
一個鏗鏘有力的男童聲音傳來,溫子恪別過臉朝著那來聲看去。
就看見兩個侍衛正按壓著一個看上去不過十來歲的男童,旁邊的人都哭的哭,沉默的沉默,只有那個男童一張臉上寫滿了不屈。
溫子恪面無表情地走過去,低著頭看著他。
“你不想當公公,為何要進太監的隊列。”
聞言,那男娃神情奇異,一雙漆黑清澈的眸中透著光。
“我是被人栽贓陷害給弄進來的!并非是我本意!”
渾身上下都布滿了被鞭笞的傷痕,這男童的臉色近乎蒼白,溫子恪卻是在他臉上看見了自己當初的那份堅決。
輕輕抬起手,溫子恪對著那兩個侍衛試了一個:“放開他。”
侍衛面面相覷了一下,似乎有些猶豫。
“可是溫總管......”
“有什么后果,我來承擔。”
見到溫子恪都這么說了,兩個侍衛也便是不再好多言,松開手,那男童就忽而朝著溫子恪跪了下去。
“溫總管。但求您饒過我,只要不做太監,您讓我做伙夫或者雜役都行。將來有機會,我一定會報答您的!”
男童砰砰的在地上磕了幾個響頭,已抬起頭來的時候臉上還滿是堅毅不服輸的神情。
溫子恪看了一眼四周那些嚇得顫動不敢動彈的男童,再看了看地上即便是跪著還是挺直了背脊的男童,嘴角微微勾起一絲笑意。
“那好,咱家就給你這個機會,你去參加御膳房的面試,至于過或者不過,就全看你的造化。若是不過,你還得回來這里凈身。”
男童抿住了唇,用力的點了點頭。
“謝過溫總管。”
溫子恪打點了一下侍衛和凈身房的公公們之后,就款步離開了凈身房。
一直走到四周都沒人了,才長長的呼出一口氣。
一回首,自己進宮當公公也已經有八年了......
見過多少人在這深宮中喪生,在這深宮中茍延殘喘,除卻金鑾殿上的那位,所有人的命都不過是螻蟻。
當時自己也是那般苦苦央求別人給一條生路,帶著不屈的勁兒摸爬滾打到了如今。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垂,上面的耳洞早就已經結成了硬硬的痂。
溫子恪面無表情的走在官道上,就像當初剛入宮的時候一樣。
只不過那時候是強行撐著的淡定從容,只不過那時候,自己還是溫子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