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控制好表情追上去的時候，我媽已經付完定金了。
她伸手招呼曾皓，「皓皓，來簽字吧。」
他龍飛鳳舞地在認購書上簽了字，嘴角的弧度壓都壓不住。
「兩周之后來簽購房合同。」經理笑瞇瞇地把我們送走了。
回到車上后，曾皓整個人肉眼可見地焦灼著，有一種想要放聲大笑但又強忍著的別扭感，死死抓著自己的褲子，指節都泛了白。
下車時，他亢奮地和我媽說了再見，隨后敷衍地朝我點了下頭，就大步朝學校走去。
我欲哭無淚，「媽，你到底要干嘛呀？」
「定金也付了，認購書也簽了，這不是純純便宜他嗎？？？」
我媽只是摸了摸我的頭，「貧兒乍富，你就在一邊看好戲吧。」
果然，我到家不到半小時，朋友圈就炸鍋了。
曾皓在朋友圈里發了認購書，「26歲，全款拿下大平層！」
學院吹水群里消息瘋狂閃動。
「驚呆了，曾皓居然是個隱藏的富二代？？」
「我靠啊，這哥太有實力了……」
「我今早看見他上了一輛邁巴赫！！！」
「咱們這兒不是有個曾氏集團嗎，跟他有沒有關系？」
各種各樣的猜測，把這件事蒙上了神秘的色彩。
第二天，我準備去吃午飯時，在食堂門口看到一個學生會的小師弟正攔著曾皓。
「師兄，我們要開全體大會了，能不能請您去和師弟師妹們講兩句？」
我大為震驚。
曾皓本科的時候曾經為了更好評獎學金參加過學生會，但他一直都不是很有存在感，現在就因為那條朋友圈，居然都請他去發言了。
而曾皓也愣了一下，隨即假模假樣地看了看表，「我要看一下時間，不一定行。」
小師弟又湊了上去，「開完會我們要去聚餐，師兄來吧，我們請客。」
曾皓想了一下，才緩緩地點了下頭。
之后小師弟眉飛色舞地走了。
曾皓站在那里兀自暗爽了半天，掏出手機給我發了條沒頭沒尾的消息。
「那句話說的真對啊，當你有錢了，身邊都是好人。」
我翻了個超級大白眼，「那是你的錢嗎？？」
他不回我了。
而沒過幾天，他身邊開始頻繁出現一個長得很漂亮的女孩。
我知道她是隔壁學院的院花蘇諾。
她最近每次看到我都會狠狠地剮我一眼，重重地哼一聲之后走掉。
我準備著出國留學的事，懶得理她，都是直接目不斜視地瞪回去。
結果我在圖書館找書的時候，居然發現曾皓和蘇諾擠占了一個角落里，緊緊挨著。
蘇諾嬌滴滴的聲音傳來，「阮凝學姐脾氣真不好，上次看到我還瞪我呢。」
曾皓有些義憤填膺，「她就是那樣！天天拿死魚眼瞪人！」
「那師兄為什么還不和她分手！這樣的人，一點都配不上師兄。」
我在心里獰笑，分手？他敢嗎？
蘇諾拿手在曾皓胸前戳來戳去的，兩個人越挨越近。
我清了清嗓子，大聲地說，「同學，圖書館禁止不文明行為，如果你們不學習，就請讓開。」
其他自習的人都唰地轉過了頭。
兩個人觸電一般彈開了，曾皓帶著蘇諾慢慢從角落里走了出來，臉紅的滴血。
但他仍然擋在了蘇諾前面，「你誤會了，只是蘇諾說讓我給她推薦幾本書，我們才一起來了圖書館。」
我刻意拖長了語調，「哦——推薦幾本書是嗎？」
蘇諾怨恨地瞥我一眼，跑了。
曾皓把我拉到了一邊，皺著眉頭，「你干嘛要這樣？」
「我怎么樣？」
「師弟請我吃飯，你話里帶刺，師妹找我探討學習，你又讓別人顏面掃地，我受歡迎不是也給你長面子嗎？你怎么老是一幅嫉妒我的樣子？」
他說完之后就追著蘇諾去了，留我在原地嘴巴大張。
我？？？嫉妒他受歡迎？？？
蒼天，我從來沒聽過這么離譜荒謬的話！！
我這邊氣還沒消，晚上，校園表白墻又出現了一條帖子。
「理濤，大家覺得，曾皓的那個女朋友阮凝，是不是根本就配不上他？」
「+1，除了績點外平平無奇。」
「這個女的不知道給人灌了什么迷魂湯，之前他們大概是吵架了，曾皓還蹲在她樓下一個月求原諒呢。」
「天，我有印象，她居然這么作嗎，她到底有什么資本？」
「支持富哥跟她分手。」
「而且她現在對出現在曾皓身邊的女生惡意都極大，是不是知道自己沒競爭力所以才天天看那么緊？」
我氣的幾乎要炸裂，開了個小號噼里啪啦地對線。
「樓上都是廢品回收站吧這么喜歡撿垃圾。」
「還富哥，蜜雪冰城漲價了就老實了！」
「讓他v我5000看看實力。」
不出所料，我被罵的很慘。
但過了一會兒，一個叫「阿ze」的id幫我吸引了一些火力。
「可曾皓之前還申請了助學金啊，如果他真是富二代的話，這不就占了別人的名額嗎？」
有幾個人出來附和，「之前在食堂見過他，他吃的也很樸素啊，只有跟他女朋友在一起的時候會吃的好一點，我還看見他刷他女朋友的卡呢。」
「富二代不能這么摳門吧？」
討論區亂作一團。
就在這時，我收到了曾皓的電話。
他怒氣沖沖。
「你為什么要在網上詆毀我？？」
「我知道，你對于你媽給我買房子這件事很有意見，但你有必要把我之前申請助學金和刷你飯卡的事捅到網上去嗎？」
「她既然樂意給我買房，那就說明她心里也把我當成了一家人，你這樣做，你媽不會高興的！」
「我媽不高興？！！！」我發現曾皓總能讓我一秒瀕臨爆發。
「我才是我媽的女兒！！你算什么東西！！還我媽不高興！！」
「你是***女兒又怎樣！我可是她未來的女婿！就算你是她女兒也沒有支配她錢的權利吧？！」
他大聲地嚷嚷，「我對你真是太失望了，你一點都見不得我好！這兩天就不要聯系了吧，你冷靜一下！」
他啪地把電話掛了，我再想打過去，就看到了一個紅色的感嘆號。
他居然把我拉黑了。
我在宿舍里爆發出一陣怒吼，把上鋪的舍友嚇得驚慌失措探出頭，又顫顫巍巍地縮了回去。
之后，曾皓變得高調了起來。
他和蘇諾開始出雙入對，身上也出現一些不知道誰買的貴價的衣服和物品，請他喝酒聚餐，想和他攀關系的人也成倍增漲。
而他漸漸在這些恭維聲中迷失了自我，甚至有時遇到我，也只會冷淡地瞥我一眼，然后昂著頭揚長而去。
曾經那個樸素但真摯的男孩，就這樣徹徹底底地消失了。
只留下了一個虛榮、自以為是的虛影。
而這一切，都只是在短短兩周內發生的。
我無比震驚，一個人的轉變居然只需要這么短暫的時間。
但我媽告訴我，「不是他變了，而是錢激發了他的本性。」
「一個人普普通通的時候，他哪怕想做什么不好的事，也只能停留在想想，但當他有了金錢這層外皮，有了資本可以付諸行動，就會暴露出自己的真正的秉性。」
「現在才只是簽了認購書，他就已經覺得萬事大吉，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等拿合同的那天呢？」
「凝凝，遇事見人品，如果最后他發現這一切都是鏡花水月一場空，他會露出什么樣的表情？」
我呆呆地看著我媽，第一次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不愧是在商場里叱咤風云的我老娘！太懂得玩弄人心了，以后惹誰都不能惹她……
在這種風雨欲來的氛圍里，簽署購房合同的那一天到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