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條被子靜謐了幾秒,忽然伸出一雙大手將被子用力扯開。
震驚和盛怒之下,顧江城蒼白的臉上有了血色,眼底微瞇的看著陸青眉:“你說,你是我的什么?”
醫生不可能怕一個病人。但陸青眉的小心臟卻偷偷‘咯噔’好幾下。暗暗攥起手指給自己打氣,又清了清嗓子才開口。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陸青眉。剛才你爸給了我改口紅包。現在他應該將我們的結婚證也辦好了。所以,不管你愿不愿意,我們已經是夫妻這事,都是無法改變的事實了。”
陸青眉單刀直入,讓顧江城咬肌繃緊,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他有一個訂了婚的未婚妻叫陸佳佳,結婚的日子也的確是在今天。但自己在醫院一個月,陸佳佳都沒去看過,他就知道未婚妻多半是嫌棄自己癱瘓,不想履行婚約了。
婚事黃就黃了,顧江城并沒有一絲難過。因為陸佳佳是父親單方面給他定下的對象,完全沒有感情,他也只是在探親的時候見過陸佳佳一面。
兩家人坐一起吃頓飯,他和陸佳佳隔著老遠沒說一句話。后來部隊有緊急任務,他就回部隊了。再后來,父親催他回來完婚,他想起陸佳佳都是模糊的。只記得她個頭不是很高,臉很大,胖乎乎的。
現在,怎么突然又冒出來個妻子?
“陸青眉?”
這名字有點熟。想起來了,她是陸家收養的那個女兒,陸佳佳的妹妹。兩家人吃飯那天,陸家人說她病了,所以沒去。
陸青眉點頭:“對,我叫陸青眉。‘誰家稚女著羅裳,紅·粉青眉嬌暮妝’的青眉。我是陸家養女。你出事后陸家就想悔婚了,但他們又不敢得罪顧家。今早,接人的車子到陸家門前,陸佳佳稱病不愿意上車,陸家就將我送來了。”
顧江城聽明白了,李代桃僵。陸大強想得到顧家的關系,又不想親生女兒嫁給一個殘廢,那將養女推出來,就是最劃算的買賣。
想通這些事后,顧江城咬牙將火氣壓下去一些,雙手撐床坐起來。
陸青眉有眼力見的上前,給他身后放一個枕頭,讓他靠著舒服些。
顧江城沒有領陸青眉的情,反而冷冷開口:“我不喜歡你,你再對我討好也沒用。”
陸青眉好似聽了一個笑話,但職業的素養提醒她,醫生是不能笑話病人的。
深呼吸后,職業微笑:“顧江城你想多了,我沒想討好你,因為我沒想得到你的喜歡。你是無奈娶我,我是被逼替嫁,我們之間只是被人安排的一場婚姻。
身份使然,只要·我是你妻子,就有照顧你的義務。當然,最主要的原因是,顧家給了我一套房子做聘禮,你爸還給我包了個大紅包。拿手人短......你懂得。”
顧江城懂。
重賞之下有勇夫,有錢能使鬼推磨。想到父親用房子和錢給自己換來一個妻子,他更覺得受到莫大的傷害和侮辱。
胸口起伏,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我顧江城最不喜歡強人所難,如果你不愿意這個婚事,我可以跟父親好好談談,給你自由離開。”
陸青眉看看自己粗糙干瘦,好像鳥爪一樣的手,很堅定的搖頭。
“我不離開。我若從這兒離開,不僅房子和錢沒了,還要回到陸家,繼續當不用付錢的丫頭使喚。做牛做馬幾年后,他們為了拿到多的彩禮,大概會找個不像樣的男人將我再嫁了。
與其那樣,我為什么要多此一舉從這離開?而且,你現在還是軍·人,我們是軍婚。你應該清楚,軍婚可不是那么容易離的。”
如此直白的回復,把顧江城準備一肚子的話都給懟回去。
兩人自見面,來往幾個回合了,自己一直被個小姑娘壓著,被對方占盡主動。軍·人的好勝心驅使,讓他不得不暫時克制情緒,認真打量起這替嫁妻子。
陸青眉年歲不大,情緒卻超越年齡的穩定,想法更理智透徹。能分析當下情況,能將以后的可能都想到。
看她穿著不合身的半舊衣服,干干瘦瘦,臉色蠟黃,一雙手粗糙的不行,就知道她在陸家過的什么日子。
不想再回去寄人籬下,想留在陸家的心思昭然若揭。
無關自己,只是想找一個衣食無憂的容身之所罷了。
顧江城如今癱瘓在床,婚姻對他來說,就好像是父親布置的一個任務。妻子是誰,長什么樣,對他都沒什么差別。
而且,就算攆走這個,憑父親的固執和專橫,還會再整來另一個。與其再將就別人,還不如將就這個。
事已至此,顧江城不得不接受自己有一個妻子的事實。
接受是接受,但心里還是不痛快的。
“既然你愿意留下來,那我也沒什么話好說。我家情況你應該大概了解了。父親軍務繁忙,早出晚歸,無需你問候什么。侄女侄子有周姐照顧,你也不用操心。
一日三餐和家里衛生有王嫂,你不想干就不干。至于我,你這體格也照顧不了我什么,我會讓父親給我找個男護工。你在這家,想怎么過就怎么過吧。”
陸青眉聽顧江城冷臉安排一番,心里忍不住蛐蛐那蠢貨原主。
這男人除了脾氣壞點,人還是不錯的。家里大事小情啥也不用你管不用你干,捧著貨真價實的金飯碗,你還想要啥自行車啊。放著好日子不過,被人一挑唆就作天作地,最后還把自己給作死了。
但陸青眉不是愛占便宜的人,白吃白拿不是她的性格。
“顧江城,我既然愿意留下來,那就是想在這兒好好過日子,而不是來偷懶享清福的。家里的事,力所能及的我會去做。你呢,我也會盡我所能照顧好。”
陸青眉去桌邊,拿起暖壺倒一茶缸水,放到顧江城觸手可拿的床頭柜上。
“看你剛才尿的很黃,上火了得多喝水才行。不要怕多喝水小解麻煩,我半個小時就會過來一趟看看。”
“......”
顧江城的雙手暗暗攥緊,腳趾都尷尬的使勁摳床。感覺尊嚴再次被按到地上摩擦,感覺臉都被擦掉一層皮,火辣辣的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