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個多月,
他突然得意地跟我們宣布,他掙了一千多塊錢。
我和我媽不約而同對視一眼,天上下紅雨了?
“你上哪兒掙這么多錢?”
我爸意氣風發,得意地向我們宣布:“我跟你們怎么說的?好人有好報,誰還沒個難的時候。現在幫別人,以后我有難,人家也會幫我。”
原來,前段時間有個同村的介紹了個活給我爸,帶著他出去干了一個多月。今天,要去結賬。
我爸揮著手臂,滿眼自信。
“你不就是怕種不出稻谷,青青的學費沒著落了嗎。你等著,我今天去給你拿回來。”
雖然我媽嘴上說著不相信,心里還是很高興的。
她還是去菜場特意買了肉回來,燉了一鍋紅燒肉。要知道,我們家窮,一年到頭只有過年才能嘗個肉味。
可,直到天黑,紅燒肉在灶頭熱了一回,又涼了一回,反反復復,也不見我爸的蹤影。
我肚子餓的咕咕叫,吞下口水,偷偷瞄了瞄我媽,小聲問:“媽,爸是不是今天回不來了?”
我媽眼中的光一下子熄滅了。
她臉色蒼白,強笑著站起來,囑咐我:
“算了,咱們先吃吧。你爸可能被什么事絆住了。”
我已經不記得那天的紅燒肉什么滋味,只記得門口的路特別黑,像個巨大的怪物能夠吞噬一切。
那一晚,后半夜的風很大,嗚嗚嗚的聲音,就像什么人在哭泣。
后來,我才知道。
我爸那天確實拿到了錢,回來的路上,遇到了堂哥。
堂哥正在和幾個狐朋狗友吃飯,喊他一起,他就去了。
幾個人在飯桌上把他夸得天花亂墜。說他重感情,講義氣,輪著給我爸敬酒,我爸就忘乎所以了,喝高了說這頓他買單。
正中幾個人下懷,一聽說有人買單,放開了手腳點菜,點酒……最后結賬,一千塊多。
不僅把我爸的工資搭進去了,還找人借了點兒才把飯錢付清。
我的學費也不過三百塊錢。
我爸一頓飯錢,我們全家半年沒能吃上肉。
就是這樣,我媽第二天質問他的時候,他還是理直氣壯,
“當叔叔的,給侄子撐場面,是應該的。”
我媽轉頭告訴我大伯母,大伯母卻裝聾作啞,生怕我媽管她要錢,
“這事我不知道啊,我管不了他們男人的事兒,做不了家里的主。”
這以后,我們家幾乎不怎么和大伯走動,當然我爸除外。
只要大伯家喊一聲,他就跟狗見了骨頭一樣,屁顛屁顛去了。
還常常勸我,跟堂哥多走動走動,
“再怎么說,我們兩家血脈相連,打斷骨頭連著筋。以后你嫁出去,我還得指望你堂哥養老呢。”
我當然沒搭理他。
堂哥天天在外惹是生非,初中沒畢業就把別人家女孩子肚子搞大,能是什么正經人。
然而,我還是太天真了。
我怎么也沒想到,就是他,會差點害我連大學都上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