綁定虐文系統(tǒng)后,我成了為蕭珩付出一切、無怨無悔的發(fā)妻。
他落難,我陪他在草屋度日;他納妾,我替他撫養(yǎng)庶子。
蕭珩為了十萬兵權(quán),答應(yīng)了前朝昏君的條件,于是我只身一人進了乾清宮。
我握著這一雙翻云覆雨的帝王手,卻做著一個與子偕老的春秋夢。
等我失去一切、徹底心灰意冷時,系統(tǒng)終于姍姍來遲:
“宿主,您可以選擇脫離這個世界了。”
“到時候,蕭珩一定會悔不當初、痛徹心扉,擁萬里江山享無邊孤獨的。”
我冷笑一聲:“他想得美。”
1
“咳咳......”
“娘娘,該喝藥了。”小桃端著藥碗上來,漆黑的藥汁散發(fā)著刺鼻的苦味,我接過來面不改色地喝完。
“放開我!母后!母后!救救我!”昭景的哭聲響起,緊跟著的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珠簾被打得啪嗒響,傅貴妃氣勢洶洶地沖進了鳳儀宮。
她的手掐著昭景的半邊臉,半拖半拽地把他扯進門,長長的護甲刮紅了昭景半邊臉。
昭景臉上掛著淚,一見到我,撇了撇嘴大聲哭起來。
“放肆!”我又是心疼又是憤怒,昭景大著膽子掙開她,哭著撲進我懷里。
“皇后娘娘,臣妾倒想問問這大皇子您平時是怎么教的,臣妾是他庶母,對我無禮就罷了,還把臣妾新做的衣裳刮花了。”傅貴妃扯了扯她珠光寶氣的華服,上面有道小口子。
“我沒有......母后......我沒有......”昭景抽抽搭搭地止住哭,紅著眼拼命搖頭。
昭景是嫡子,卻被我連累得人人可欺,處處小心。
“對了,臣妾今兒剛聽了一個消息,也不知是真是假,”傅貴妃美眸一轉(zhuǎn),扶了扶滿頭珠翠,“薛家發(fā)落的旨意下來了,成年男丁流放嶺南,女眷入掖庭為奴,這結(jié)果,您可滿意?”
她捂著嘴笑起來。
我一時氣急攻心,只覺喉中一片腥甜,撐著椅子的扶手劇烈咳了起來,眼前陣陣發(fā)黑。
“報——皇上到——”
2
蕭珩一進門,傅貴妃就哭哭啼啼了起來,歪在他懷里控訴昭景如何不敬。
蕭珩耐心地哄著她,語氣溫柔,抬眼看向我時眼里閃過怒意,語氣冷硬:“皇后教子無方,大皇子這三個月就不必養(yǎng)在鳳儀宮了,去重華宮禁足思過。”
昭景聽到這話一下慌了神,用力扯了扯我的袖子,我拿著手帕替他擦了擦淚,最后卻什么也沒說,只對他搖了搖頭。
昭景被宮人帶走了,蕭珩攬著傅貴妃離開,踏出宮門前,他偏頭看了我一眼。
3
傅家權(quán)勢滔天,傅貴妃專寵后宮,她一滴淚就能把蕭珩迷得神魂顛倒,在她宮里連歇數(shù)日。
幾日后是十五,蕭珩循祖制,終于來了鳳儀宮。
內(nèi)室里的燭光昏昏,我坐在鏡前通著發(fā),蕭珩更衣完就遣退了宮人,倚在門邊靜靜地看著我。
燈火葳蕤,他眼里不自覺帶上了笑意。
待我起身,蕭珩快步走上前,大手攬過我的腰,自身后緊緊抱住我,將頭埋入我的頸側(cè):“寧寧......”
我掙了掙:“身上都是藥味。”
蕭珩聞言松開我,拉著我的手來到床邊坐下:“近日身體怎么樣?藥可有按時喝?”
我不答,俯身去脫腳上的繡花鞋,蕭珩卻先一步半蹲下,替我脫去鞋子。
他神情專注,我一恍惚,以為回到了初婚那幾年。
待我從恍惚中回神,蕭珩又開始絮絮叨叨解釋起前幾日的事,無非是些愛你就要冷落你的話,他說傅家權(quán)勢滔天,讓我姑且忍讓著。
我聽著只覺得煩躁,連剛剛升起的一點溫存也沒了。
避開蕭珩的接觸,我背著身躺下:“睡吧。”
蕭珩靠過來,我在他身上聞到了傅貴妃宮里的梨花香,只覺得陣陣反胃。
4
第二日是休沐,蕭珩主動提出陪我去御花園散心。
初春時節(jié)桃花開得正好,我和蕭珩一前一后走著,他的背影挺拔,如松柏長立,仿佛還是多年前的少年。
直到桃花落在他發(fā)間,他偏過頭,露出早已褪去青澀的側(cè)臉,我才反應(yīng)過來,原來已經(jīng)過去十年了。
“皇后?我看她的后位也坐不了多久,不過是圣上念著舊情,不忍背棄糟糠妻罷了。”
“你難道忘了,她和前朝廢帝的那樁秘事......”
桃花林里傳來小宮女的低語,不偏不倚能讓我聽清楚,只是安排這出戲的人大概沒料到,蕭珩也在這兒。
蕭珩整個人如同被定住般站在原地,臉色沉下來,風雨欲來。
侍衛(wèi)架著那兩個宮女按在了地上,兩個宮女臉色一下變得慘白,跪在地上不停地磕頭求饒。
蕭珩神情陰郁,眼眸森然,居高臨下掃了她們兩眼,冷冷開口:“拔了她們舌頭,關(guān)進百獸園喂猛獸。”
“不......饒命啊......皇后娘娘......”那兩名宮女被捂著嘴拖走了,蕭珩還定在原地,通身散發(fā)著冷意。
我有些想笑:“走吧。”說完便自顧自離開,蕭珩急忙跟上,卻還是一眼都不敢看我。
我看著蕭珩壓著火的樣子有些想笑,當初把我送進乾清宮的人是他,如今又在演什么身不由己。
5
蕭珩在宮里發(fā)了好大一通火,接連處置了幾批宮人,直到血流成河才作罷。
白日里的這出好戲多多少少膈應(yīng)到了我,夜里我又夢到了多年前的舊事。
“這將軍夫人,生的倒是好模樣......”廢帝坐在席首,撐著手色瞇瞇地掃視著我。
蕭珩笑著舉杯:“能得陛下賞識,是內(nèi)子的福氣。”
蕭珩那日同我說了好多好多話,說前線告急,昏君不肯派兵,若再拿不到昏君手上的十萬兵權(quán),前線幾萬戰(zhàn)士只怕全軍覆沒,有去無回。
“寧寧......是我沒用......我對不住你......”我坐在椅上,蕭珩半跪在我身前,肩膀垂著,低著頭靠在我懷里,雙手緊緊攬著我的腰。
我喉間哽著,什么話都說不出來,第二天夜里,只身進了乾清宮。
那昏君年過半百,卻偏偏喜歡一些折磨人的招式。
龍榻帳頂晃著,粗糙的鞭子打在我身上,似乎還嫌不夠,昏君用燒紅的鐵鏈捆著我的手腳,饒有興致地看著我咬著牙強忍著一言不發(fā),痛得全身發(fā)抖。
“臣妻......嘿嘿,還是臣妻玩起來帶勁。”
“那蕭珩在外面呼風喚雨,人人都喊他戰(zhàn)神少將軍,夫人還不是得在我的龍榻上承恩。”
昏君的污言穢語在我耳邊,熱氣灼得我陣陣惡寒。
每次從乾清宮回來,蕭珩總會避著不見我,卻在夜里趁我睡得迷迷糊糊時,偷偷潛進房里替我上藥。
蕭珩篡位得勝,終于坐上了他夢寐以求的皇位,第一件事就是割下來那昏君的頭顱,狠狠踩在腳下。
隨著蕭珩繼位此事也成了禁忌,只有他一次醉酒后,聲淚俱下地抱著我懺悔,說他如何如何對不起我。
我別無選擇,我只能原諒他。
然后繼續(xù)演著無怨無悔的發(fā)妻,任他的寵妾欺辱,任他發(fā)落我的母族,任他冷落我們的幼子。
6
薛家發(fā)落旨意下來那日,恰好是個大雨天,和傅貴妃說的一般無二。
我拖著病體在圣宸宮前長跪不起,想求蕭珩放我母家一條生路。
王公公往里頭瞟幾眼,神色為難:“皇后娘娘,你就回去吧,皇上這會兒忙著呢。”
我搖了搖頭,雨水沒過我的裙擺,通身發(fā)冷。
殿中傳來女子的嬌嗔:“陛下~輕點”
又是一陣調(diào)笑,聲音越來越大,喘息聲混合著床架子的搖晃聲,不停沖擊著我的耳膜。
“咳咳、您看這......”王公公用衣袖擦了擦汗。
我恍若未聞,低著頭看著地面,雨水一圈一圈蕩開。
薛家,薛家。
我想到了兒時在父母膝下承歡,阿爹為我做風箏,出嫁前阿娘替我綰發(fā),長平偷偷把攢的體己給我,問姐姐何時歸家。
蕭珩起事時,當?shù)刂屟覞M門下獄,若那日我再晚些到,就是滿門抄斬,無人生還。
爹娘從獄中出來時,仿佛老了十歲,長平也一夜間長大,沉默寡言了許多。
而如今,蕭珩只因自己的疑心,要讓他們再受一次滅頂之災(zāi)。
殿里的嬌笑聲還在繼續(xù),我推開小桃撐來的傘,任雨水浸透滿身。
痛意自小腹處漫開,我的額上開始冒冷汗。
7
蕭珩終于出來了,傅貴妃衣衫不整地倚在門邊,挑釁地看著我。
龍紋金靴慢慢走近我,我眼前發(fā)暈,俯身叩在地上:“求您......放薛家一條生路......”
我伸手,抓住了他龍袍的一角,像螻蟻般乞求他的一絲垂憐。
熱流自身下涌出,疼痛貫徹全身,我漸漸失去意識,跌落時有一只手接住了我。
8
再醒來時,昭景和小桃守在我床邊。
“孩子沒了,對嗎?”
我轉(zhuǎn)頭看向小桃,她眼眶一下就紅了,抽噎了半天,才開口:“娘娘,以后還會有的......”
即使早知這個結(jié)果,我還是忍不住滾下淚。
“母后,不哭”昭景伸著小手,想替我擦去眼淚,“還有景兒在......母后”
我將昭景小小的身體摟入懷中,淚落到他發(fā)間。
“小桃,”我一開口聲音嘶啞,“薛家怎么樣了?爹娘呢?長平呢?”
小桃忍著哭:“流放的犯人三日前已經(jīng)啟程了。”
“呵......”我竟怒極反笑,按住發(fā)抖的手,“你先帶昭景出去吧,我一個人靜靜。”
果然,最是無情帝王家。
9
人人都以為,我愛慘了蕭珩,只怕他自己也這么以為。
但他不知道,我只是綁定了虐文系統(tǒng),成了注定被辜負一生,直到最后時刻才等來蕭珩的愧疚憐惜的發(fā)妻。
十年前,我作為侯府千金,一意孤行嫁給了落難的皇孫蕭珩。
他一無所有時,我陪他在草屋度日,夜里漏風漏雨,兩個人緊緊靠著取暖。
他做了大將軍的幕僚,在名利場上周旋左擁右抱,我不能有半點責怪。
他征戰(zhàn)南北,我就隨軍做他的賢內(nèi)助,為他只身入南詔敵營談判,只為救他生還。
更不要提,他用我換了十萬兵權(quán)的腌臜事。
蕭珩愛我嗎?他當然覺得自己愛我。
少年結(jié)發(fā)時,他珍重地握著我的手,說要生生世世結(jié)為夫妻。
患難夫妻,自有恩情在,我為他進過南詔敵營,他也為我在烽煙里舍身擋過毒箭。
蕭珩登基后,力排眾議給了我皇后之位。
蕭珩在外殺伐決斷,狠辣心狠,也只有偶爾在我面前,才會露出脆弱的一面。
只是這愛有什么用,這點愛,在他眼里什么也不是。
權(quán)力、江山才是他一生所求。
帝王的一點疑心,只因薛家與前朝皇室有血脈姻親,就可以讓薛家人流放千里,絲毫不在乎我的處境。
祈求帝王的這一點愛,護不了我一家老小的平安,也護不住我的幼子,只能讓我在深宮里茍延殘喘,心如死灰。
10
但我沒想到,就在小桃?guī)е丫俺鋈ミ@一小會兒,就出了事。
昭景吵著要去御花園,小桃忙不開身,讓別的宮人帶著他,就這一會兒工夫,不明不白落了水。
等宮人救起時,昭景已經(jīng)昏迷不醒,命在旦夕,渾身燒得滾燙。
我守在昭景床邊,抱著他不肯離開半步。
“此事朕已查明,是傅貴妃做的。”
蕭珩姍姍來遲,看著昭景昏迷不醒的樣子,罕見地露出幾分懊悔與心疼,“你也是,怎么能讓昭景一個人亂跑,你這母親是怎么當?shù)模俊?/p>
我正專心地給昭景擦著身子,聞言緩緩扭頭,看著他的眼睛反問:“是嗎?”
傅貴妃囂張跋扈,最多有事沒事找點茬,實際上腦袋空空毫無城府,她做不出殺人子的事。
蕭珩被我盯得心虛,扭頭去看昭景:“朕會還你一個公道,你先回去歇著,你剛小產(chǎn),別讓病氣過給了你。”
他起身來拉我,我面無表情地看著他:“這可是你的親子。”
蕭珩扣住我的手腕,攔腰將我抱起來,湊到我的耳邊,低聲如耳鬢廝磨:“那也沒有你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