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想過嫁裴晏的。
我出身將軍府。
但母親早逝,父親沒落。
十多年來,京城早沒了「謝將軍」這號人物。
裴晏?ú?不同。
他的母親是長公主,父親是當朝首輔。
我去軍營,是死里求生。
他去軍營,是長公主被他氣得無法。
丟過去磨性子。
認識他的時候,我十二,他十六。
一開始,他只覺得我是個新奇玩意兒。
一堆男人的軍營,居然來了個女嬌娥。
后來他發現。
他處處不如我。
扎馬步不如我穩。
射箭不如我準。
連吃飯,都不如我狠。
「死丫頭,不那么拼能死啊?!」
他從逗我,到不服我。
再后來,也不知哪天開始,他不喊我「死丫頭」了。
他喊我「容音」。
我及笄那日,他遞給我一根金簪:
「小爺喜歡你。」
「你嫁給小爺唄。」
我沒理他。
此后又三年。
長公主早讓他回去。
他說我不回,他不回。
他跟著我,小戰,大役,受傷,立功,立功,受傷。
每次受傷,他都要問:
「都要死了,嫁我唄?」
我說:「不要。」
最后一次,是和北夷的最后一戰。
那次他沒受傷,我受傷了。
那詐降的兵士一槍朝他扔過去時,我來不及多想。
直到長矛穿過腹部,裴晏悲慟大斥。
我低頭,滿身的血。
罷了,他為我擋過那么多次刀。
這次,且當兩清了。
可這次,他們說,裴晏幾乎瘋了。
軍醫說我性命難保,他便找御醫。
御醫束手無策,他又找江湖游醫。
江湖游醫也搖頭,他求上了神佛。
九千九百九十九級臺階,他一步一拜。
最后跪在佛前。
說我不醒,他不起。
我醒來的時候,手里捏著平安符。
他卻瘦得脫了形。
那之后,便是軍前求娶。
我腹部受傷,不能孕育子嗣。
他便說不求子。
我憂慮門第差距,他便說不納妾。
「此生只你我二人,共赴白頭,好不好?」
我點頭了。
我想,死也不過如此了。
還能如何呢?
可原來,真的有比死,更讓人痛徹心腑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