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沙發上,恍惚了許久。
直到電話鈴聲響起。
看到是李華,下意識接起電話。
然而,迎接我的,卻是他暴怒的狠話。
“林安,要是張曼真有什么三長兩短,我們就離婚!”
那個曾經說,會代替阿媽一直愛我、保護我的男人,如今也早已面目全非。
或許,是我當時站在霧里,沒看清他想保護的人究竟是誰。
回過神,我看著電話。
卻不想再解釋了。
“隨便你們吧。”
說完,我掛斷電話,轉身去了律師事務所。
拿到了離婚協議,以及一份斷親書。
看著紛紛揚揚的雪花,落下又融化。
仿佛我這四十年都好像一場夢。
只有陣痛的胃還在提醒我。
我還活著。
回到家,我依舊沒有找到我的銀行卡。
雖在找不到索性就不找了。
而這幾天,李華和李恩也一直沒有回來。
直到我收到消費短信。
【您已報名夕陽紅豪華游。】
他們不是在醫院陪張曼嗎?
難不成是被盜刷了?
緊接著,李華的電話打了過來。
態度出乎意料的平和。
“我跟小恩想過了,這段時間你確實辛苦,干脆就好好休息一下吧。”
我有些懵,他們怎么會這么突然。
難不成是他看到了監控,發現張曼的偽裝了?
結合銀行卡的大額消費。
或許他真的看清了吧。
我以為我會開心,他終于看清張曼的真面目了。
可實際上,我卻連呼吸都沒有亂過。
只是平靜地說。
“你跟小恩終于看清她的真面目了?”
我話還沒說完,就被李華打斷。
“你在說什么?”
我沉默著,沒再開口。
也對,青梅竹馬的白月光,哪怕落到泥里,也不允許別人置喙。
好在,我已經對他死心了。
這次旅行,就當是最后的告別吧。
很快,來接人的車子到達門口。
李華和李恩回到家。
開始收拾行李,大包小包的拿。
而門口,張曼一身輕裝,笑容明媚地沖二人揮手。
我愣在原地,有些不明白。
“這夕陽紅豪華老年旅行團,不是三個人嗎?”
李華點了點頭。
“是三個人啊,我,張曼,還有兒子。”
我看著自己的行李,有些手足無措地看著他們上車。
腳下仿佛生了根一般。
喉嚨哽住,忍不住輕聲質問他。
“那我呢?”
李恩搶先開口:“媽,你都多大了?居然還跟張姨搶位置?要不是你,張姨也不會被燙的送進醫院啊。張姨想去旅行,當然是用你的卡啊。”
說完避開我的目光,貼心地拿出準備好的墊子,讓張曼坐得更舒服。
李華十分認同兒子的話。
“這是在給你機會讓你贖罪。作惡多了,你也不怕百年之后造到報應。”
他也老了,也會有那么一天。
相伴四十年,我從未想到他會為了一個莫須有的罪名,對我說這么重的話。
重到開車的司機,都用一種憐憫的目光,看了我好幾眼。
他就這么想讓我死嗎?
看著汽車越來越小,到消失不見。
直到這一刻,我才終于明白。
什么認清了張曼真面目,什么讓我休息一下。
都不過是借口罷了。
他們不在意真相。
也不在意我。
不管是我愛了四十多年的男人,還是我一手拉扯大的孩子。
都一樣。
四十年的盡心盡力,拼盡全力愛護的家人。
到頭來只剩下自己。
說不難受是假的。
抽痛的胃無時無刻不在提醒我。
我的生命只剩下三年了。
難道我余下的三年也要這樣度過嗎?
不,我不想。
我強迫自己從悲傷的情緒中抽離出來。
與其把時間精力浪費在不愛我的人身上,不如用余生好好回報國家。
這一次,不是他們不要我。
是我不要他們了。
我回頭,銀行卡掛失。
開始在書房專心致志地學習。
時間過得很快。
轉眼就到了最后一天。
我將家里和自己有關的所有東西,包括我的行李全部丟掉。
在約定時間,迎接來接我退休返聘的工作人員。
他滿面笑容,年紀應該跟李恩差不多大,知道我的身體狀況,過來的時候一眼就注意到我手背上的燙傷。
“林教授您好,我是這次來接您的司機兼保鏢。您喊我小李就行。您這是怎么了?怎么燙的這么嚴重?”
就連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都能注意到。
我費勁辛苦生養長大的孩子卻看不到。
至今還覺得是我故意傷害張曼。
我笑著搖了搖頭。
“都過去了。”
見我不想說,小李也不再強求。
只是看我孑然一身,連行李都沒帶,有些遲疑。
“您不帶點其他東西嗎?畢竟這一走就是三年,幾乎和外界聯系不上。我看您的資料說您有愛人有孩子,怎么不見他們來送送您?”
他們....
他們都去陪張曼旅游去了。
我看了眼找不到一絲存在痕跡的家,將離婚協議和斷親書放在客廳最顯眼的位置。
搖了搖頭,毅然決然地上了車。
“不用了,走吧。”
看著曾經的家越來越遠,我的心卻沒有絲毫波瀾。
等李華父子倆回來,想必一定會開心我送給他們的禮物吧。
余生,再見。
再也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