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子石打量著面前兩人。
兩人其實看上去年紀差不多。
在他手中的資料上，簫思遠，二十七歲，星空娛樂旗下藝人。偶像歌手出道。
算是前兩年的頂流小生，已經出演過幾部電視劇和一部電影。
口碑都還不錯，大眾對簫思遠的演技，總體還是持正面評價。
目前文化網積分四十八萬，總榜排在五千名的樣子。
另一位，陳東。老同學方明推薦過來的。龍套，在文化網上查到的積分，四千八百分。基本就是個素人。
兩人實際年齡差了七歲，挺巧合的，文化網積分，正好相差一百倍。
蔡子石心里忽然升起一股好奇，老同學方明怎么覺得，一個只演過替身的龍套，能夠有資格來到自己的面前？
對于接下來，陳東的表現，蔡子石無形中，多了一股期待感。
從面前的文件中，抽出早已經準備好的兩張紙，從桌子上推過去，說道：“二位，我們直奔主題啊，有個年輕人外表的身體，卻有著老年人的靈魂，見到外表和自己差不多大年齡的女兒，卻不能相認，你們表現一下這個狀態。”
這次其實不算是正式的試鏡。只是導演正好在衡店，順便見一見罷了。
“兩位，你們誰先來？”蔡子石的聲音溫和，舉止文雅，透著一股子書生氣。
做事卻有些雷厲風行的味道。
陳東其實還有些茫然，方明根本沒有和他說蔡子石這邊的事情，他就是打個電話，然后被邀來這里，第一次參加試鏡，他不緊張，但是卻不知道接下來該干什么，他對試鏡的流程基本上一無所知。
順理成章的，簫思遠經驗豐富，在蔡子石說完后，他只是稍稍頓了兩秒，發現陳東沒有動作之后，便上前一步，微微鞠躬笑道：“蔡導，那我先來吧？”
蔡子石沒有說話，微微點頭。
陳東稍稍退后，給簫思遠讓開空間。
此時，陳東站立的位置，在簫思遠的側后。
只能看到，簫思遠慢慢抬起手臂，有些顫動，想要觸摸眼前空處，然后又有些猶豫的縮回。
整個過程大概十秒鐘左右，一滴眼淚，順著他的側臉，滴落到地上。
陳東看的有些不明覺厲，單純的就是覺得，一個人能這么短時間哭出來，蠻厲害的。
很快，簫思遠表演完畢，蔡子石微笑鼓掌。
“很好。”很簡單的評價，卻讓簫思遠眼中閃過一絲激動。
陳東或許不太清楚，這位蔡子石是什么人。
從小在國外長大，曾經執導過幾部小成本電影，出成績之后，接手一個大熱的系列電影的續集。
歸國之后，便開始籌備自己的新片，聽說這次的投資高達一億。這種投資規模，在國內文藝片中，簡直就是深水炸彈。
現在圈內娛樂公司，幾乎都在盯著眼前這位的動向。這次的見面，他在背后可是動用了不少關系資源。
簫思遠稍稍鞠躬，將場地讓出來。他的角度，正好與陳東相對。
陳東上前，彎腰點頭。
蔡子石笑著回應，示意隨時可以開始。
陳東沒有做調整，只是微微的前屈少許，他可記得，要演的是年輕人的身體，老年人的靈魂。
所以他的身體只是很微小的變化，手掌動了一下，沒有抬起，最重要的是眼神。
在他對面的蔡子石，看的清清楚楚。
陳東的眼神從年輕人，特有的青春活力。一下子變得滄桑深邃，充滿了閱盡人世的通透睿智。
接下來又變的期待，心痛，短暫的茫然，面部肌肉微微改變，壓抑著自身的情感，將所有的情緒，都藏起來。
但是，眼睛是心靈的窗戶，藏不住那么多的情緒，從那里面，流露出的是渴望親近，驚喜，感懷，最終恢復到釋懷與感傷。
蔡子石終于明白，為什么老同學會推薦陳東了。這小子的眼神，太有戲了。
簫思遠在一旁，心中隱隱有些不屑。
在他的角度，也看不到陳東臉上的表情，只是看到陳東手上，有一個微微顫動的動作，然后就沒了。
他當年初次接觸表演的時候，也是這種木樁式表演法，站在原地，要么大喊大叫，要么擰眉瞪眼。反正自我感覺良好，其實啥都不是。
如今的簫思遠，已經擺脫了面癱的稱號。逐漸向實力派靠攏了。
蔡子石起身，與陳東和簫思遠握手。
“很好，今天就這樣吧，兩位等會留下聯系方式，我的決定會在之后通知兩位。”
陳東倒沒什么，這是他第一次試鏡，禮貌的告辭出門。
簫思遠明銳的注意到，蔡子石話中的潛臺詞，在他的心中，應該是已經有決定了。
出門之后，陳東直接在門口，掃了輛單車走人。
簫思遠坐在車里，忽然開口說道：“哥，你去找找，剛和我一起見蔡導的那小子是什么人。”
“怎么？”蕭思亮疑惑，看看弟弟的臉色，卻沒有再繼續問下去。
他是聰明人，弟弟是大明星，讓他做經紀人。也不全都是因為親近的關系。什么也沒說，他打開手機，剛剛好像聽楚卿叫過那人的名字，陳東……
“怎樣？試過那么多你都不滿意，這兩個自己找來的，你也要見見，有沒有意外的驚喜？”楚卿面帶嬌嗔，半是認真，半是打趣的問。
蔡子石笑而不答，掏出手機撥了個號碼。
“喂，老方，今晚地方任你挑，我請。”電話接通后，蔡子石第一句便直接開口。
楚卿在一旁，滿臉的驚異。
……
這次試鏡，加上路上耽擱的時間，也沒用一個小時。
時間還早，他也不想去門口站臺趴活。
到了蔣瓊的店門口，這時早餐高峰期已經過了，也沒有什么人。
蔣瓊也坐在那兒玩手機。見到陳東過來，笑問：“這么快就回來了？試鏡咋樣？”
“就那樣，讓回來等通知。”陳東無所謂的回答。找了個凳子坐下，在網上找一找怎么制作歌曲。
他之前也就是個野生音樂老師，對這方面還真沒啥了解。
網上的答案五花八門，有的干脆互相矛盾，也搞不清究竟該怎么做。
陳東也分辨不出，這些人誰說的對。干脆都算了，先把曲譜弄出來，以后再說。
人窮思變，不能就這么閑著。
打電話給胖子，得知他就在影視城里跟組。
找過去，胖子這體型，偶爾會自己演個特約。其他時候，他在劇組，純粹就是個閑人。陳東嚴重懷疑，這家伙是在蹭人家盒飯。
陳東找到他的時候，正坐墻角，看那些人拍戲呢。
看到陳東過來，從屁股底下扯出一套衣服，遞過來笑道：“喏，剛去給你拿的，大帥侍衛。快點的，就在這邊換上，等會趁沒人注意，去那邊站著就行。”
順著胖子指的方向，果然，那邊正拍著呢，民國年代戲。
服裝樣式和農村喪葬音樂隊的差不多。
也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里翻出來，一股子霉味。
陳東憋氣換上，胖子拽著他，溜個墻根走過去，胖子的體型優勢明顯，他倆這么走，離得遠的，根本看不到陳東的身子。
正好一個鏡頭NG，那邊導演喊著要重來一條。
胖子指著路旁，跟陳東說道：“去那邊，學那些人一樣，站直了就成。”
陳東小跑過去，回頭看看胖子，就見他正和人咬耳朵。
那人沖陳東這邊看看，臉上有些不悅。
說是民國侍衛，其實就是個軍閥衛兵，服裝樣式和農村喪葬音樂隊的差不多。
和胖子咬耳朵那位，走過來，叮囑大家站直點，經過陳東身邊時，也沒有過多的表示。大家各行其事。
也沒人計較，衛兵多出來一個。
這一天混下來，陳東先做衛兵，再做路人，又做小販。
反正換的每一套衣服，都有一股子餿水味兒。
下午收工，從胖子手上領了一百五。
這才是群演的正常價格，前兩天五百，那是特殊情況。
辛苦一天，回去的時候，陳東犒勞一下五臟廟，一份麻辣燙，多放了幾個葷菜，花了四十多塊。
難怪人都說群演沒前途，就這種收入水平，也就勉強活著了。
接下來的幾天，陳東就這么一直跟胖子混著劇組，也得虧胖子，要是跟那些群演一樣，每天在門口趴活。又不能每天都有戲演，收入就更不行了。
趕著一天收工早，陳東找到在網上找的錄音棚，試了試音。
一首歌做伴奏，他又不是專業的。租了兩個小時的設備，做了一半不到，花了四百大洋。
正式的錄歌，還得租錄音室，一個小時好幾百。
他也不是專業歌手，真想出好的效果，還要找個靠譜點的調音師，都是要花錢的。
想著錄歌賺錢，前期投入這么多，好在陳東對歌曲有信心。
突然接到蔡子石的電話，讓陳東有些意外。
都過去這么多天了，他還以為，對方可能選了那位簫思遠，自己試鏡沒過呢。
電話里，蔡子石讓他去一趟魔都，需要再參加一輪試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