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心拉著為數不多的行李,推開303宿舍的門。
宿舍只剩下一張空床位。
一個扎著雙馬尾辮的女孩跑到安心的面前,問道“你就是安心吧?”
面對她的自來熟,安心感到些不適應。她向后退了半步,才點點頭。
女孩似乎沒注意到安心的退卻,一邊給她介紹其他兩個舍友的名字,一邊熱情接過她的行李。
“這張粉紅色的床是蘇可妮的,右邊這張藍色的床是陳辰辰的。她們倆和你一樣都是大美女呢!”女孩說著說著,變得激動了起來,明亮的眼睛彎成了一道月亮。
“這里是衣柜,衣服都可以放進來。”“這里是衛生間。”
女孩很貼心,又接連說了幾句。
“最后,我叫夏天,很高興認識你!”她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我的朋友們都叫我小夏”
她剛說完,整張臉頓時燒成了火山,紅色蔓延到了脖子。
安心看見她害羞的樣子,忍不住噗哧一聲笑出來。然后用自己最柔軟的聲音說了句:“小夏你好~”。
……
安心簡單收拾了自己的行李,把屈指可數的幾件衣服放進衣柜,再把化妝品一一擺放到桌子上,她這才坐下休息一會。
小夏已經去大廠食堂吃飯了,臨走前還興奮地說要給她帶一瓶飲料。
“安安喜歡喝什么”
“隨便買?”
“好!”
小夏的眼神里滿溢結識新朋友的興奮,她的眼睛在閃閃發光,像一條小河流在夏天烈陽的照射下,波光粼粼。
安心看向小夏的床,鋪著簡約的白色被單,旁邊放著不少的小玩偶。玩偶排成隊,圍成一個圓圈。
可愛。
這個詞立刻浮現在安心的腦海里。她能一眼認出小夏的床。
夏天這個名字,和小夏特別適配。熱情和活力,還有特屬于小夏的純真。
安心忽然覺得小夏像極了過去的自己。
她還記得自己第一次參加比賽的可笑模樣。只要見到選手和導師,便會主動上前打招呼,生怕別人不記得自己。殊不知這種行為讓她成為大部分選手針對的對象。行李箱也裝了三兩只玩偶,將它們整齊地擺在床頭。只不過后來因為不斷搬家的麻煩,她不得已丟掉了所有玩偶。
她不再天真,但見到小夏時,心底仍舊變得和棉花一樣軟。
“咕咕——咕咕——”肚子不合時宜地喧囂了一聲,她這才記起來。
自己只在見面會上只吃了幾口蔬菜。
是有點餓了。
……
才六七點的光景,天已經徹底暗了下來。橘黃色的路燈懶洋洋地灑下一點光,蹭到過路人的頭發、肩膀,直至腳尖。
四月初的涼意漸漸散去,安心整個人被暖黃的燈光包裹著,手指微微發燙。
她啃著兩個胡蘿卜肉絲包,走在路上。一粒小石子出現在她的跟前,她只看了眼,便一腳一腳輕輕踢著石子,推動它向前滾去。
沒有人注意的小透明,此時不需要關注自己的形象。
安心不小心踢歪了。
石子撞倒一雙黑色的锃亮鞋子,在它面前停下來。
還沒等安心抬頭,鞋子的主人便開口叫道:“安心!”
清脆的男聲十分耳熟。
“顏然!”安心驚喜地叫出聲,“你怎么在這”
顏然彎起了嘴角,笑著說:“哈哈哈我也是導師。你在見面會上太緊張了,我叫你好幾聲,你眼睛還直勾勾盯著面前的桌子。”
安心不好意思地低頭看了眼腳尖,說了句“抱歉”。
即使在昏暗的燈光下,她的歉意也被顏然看得一清二楚。他抬起手,看了眼表,匆匆說道:“我先走了,明天加油!”
“嗯!”安心重重地點了點頭,望著顏然遠去的背影,心里長舒一口氣。
真好,顏然在,她不需要獨自面對許墨生和蘇染。
她特別喜歡顏然。
顏然也是《未來有你》的第一批選手。
安心第一次見到顏然,是在初舞臺的候場。他穿著藍白相間的襯衫,緊張地在原地打轉,嘴里還不斷默念待會表演的歌詞。
見他這個樣子,安心忍不住偷笑。她走到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肩,把一塊石頭塞到他的手里。
“這是我的幸運石,你先幫我保管”
說完,安心便馬上跑出顏然的視線,絲毫不給他拒絕的機會。
他低頭看向手里多出的水晶,微微張嘴,卻羞赧地叫不出聲。
這……
于是,顏然一手握著水晶,一手拿著話筒,簡簡單單上臺了。
他的四肢十分僵硬,自我介紹的語句也變得結巴。安心本來對他不抱太大的希望。
但他一開口,聲音干凈得像澄澈的瓦爾登湖水,汩汩流入在場每一個人的心靈。
《化身孤島的鯨》。
如果說原唱唱出孤獨鯨的寂寥感,那他帶來的則是少年對未知領域探索的無盡好奇。
“我是一只化身孤島的藍鯨”安心覺得自己也是一只藍鯨,孤孤單單,橫沖直撞。
之后的四個月比賽,安心唱歌一被導師批評,便會去找顏然。顏然對教她唱歌這件事,也樂此不疲。
想不到四年的時間,顏然從一個羞澀、懵懵懂懂的小男孩,長成了舞臺上獨當一面的人。
除了她,每個人都在進步。
想到這,她失落地低下頭,繼續啃咬著沒吃完的肉包。
她朝舞室方向走去,路燈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直到安心徹底沒入遠處沒有路燈的那片黑暗。
……
安心到達舞室時,舞室里的人已經很多了。她只好光著腳,默默走到空蕩的角落。
沒有人喜歡在角落練舞。
連保潔阿姨都不會注意清掃的一塊地方。角落的地板上有些積灰,安心從口袋里拿出張紙,仔細地擦了擦。望了望四周,沒有垃圾桶,她只好把紙巾揉成團,塞進自己的口袋。
一切準備就緒,她剛準備做熱身運動,就聽到小夏明朗的聲音。
“安安,我可以和你一起練舞嗎?”
小夏詢問著,不停眨巴她的眼睛,像一只可愛的小兔子,向主人喊“餓”。
她又伸出手,遞過來一瓶礦泉水和一塊巧克力,得意地說道“給!我說了會帶好吃的給你吧,吃飽喝飽才有力氣。”
安心看著周圍歡鬧,聚集成一團的人群。眼眶突然濕潤,她壓下自己的淚水,低聲說了句“當然。”
過慣孤獨生活的人容易被溫暖吞噬。
四年來,她一直都是單獨行動。
因此,安心格外討厭晚上。夜晚過于安靜,她只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
天一旦黑下來,冰冷的月亮便趕走太陽,獨占整個天空。冰涼的月光從窗外擠進安心破舊的小屋,安心不得不多加床被子。居民樓也會一片寂靜,就連樹上的蟬偶爾都感到一絲涼意,停止鳴叫。
安心喜歡下雨天。
雨聲,像許墨生送給她的第一個風鈴。在滴滴答答的雨聲里,她睡得往往特別香,仿佛回到熱鬧的生活。但雨聲不至于吵鬧,依舊慢慢洗刷她的內心。
下過雨的天空一塵如洗,好像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
……
半夜兩點。
鬧鐘仍在不停轉動,“嘀嗒嘀嗒”聲催促大家離開。
小夏坐在地板上,看向紛紛離開的其他人,又轉過頭看向安心。
“安安,回去休息一會吧”
小夏邊說,邊張嘴喘著氣。
“我再摳一摳最后兩個八拍的細節”安心轉過身看向小夏,她已經滿身大汗,滿臉寫著“疲憊”二字,眼皮已經到合上的邊緣。
于是,安心又開口說道:“嗯……小夏你先回去?”
“可是……安安你還不休息嗎”
“我還想再練一會”
安心拖起小夏,把鞋遞給她,邊說“快回宿舍睡一覺”。
小夏這才不情愿地走出舞室。
目送小夏出了舞蹈室的門,安心正打算扭頭繼續練舞,門口突然響起幾聲腳步聲。
安心驚恐地看去,本以為是小偷,卻發現許墨生站在門口,雙手交叉注視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