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反常態(tài),竟然沒有閉眼,而是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他。
她緊了下眉頭,快步來到床邊,
“莫寧,嚇到你了吧?”
莫寧看著這個奇怪的女人,啞著聲音,說道:
“你……走……吧!”
他開口說話了?
她有點(diǎn)興奮,“莫寧,你能開口說話了,你終于能開口說話了?真是太好了。”
看著她興奮的樣子,莫寧的心里說不出來的滋味,他的眼角,再次有兩行清淚溢出。
藍(lán)芷拿起紙巾,一邊幫他拭淚,一邊輕聲安慰,
“現(xiàn)在沒事了,剛剛是不是嚇到你了?”
莫寧眨著深陷的眼睛看著她,心里說不出來的恨。
自打他們來到這個村里,就經(jīng)常有人上門欺負(fù)他們,娘一般都是拿著菜刀把人嚇跑。
這兩年,他們終于在這里站穩(wěn)腳跟,欺負(fù)他們的人少了,可是依然沒有人愿意和他們說話,甚至都對他避之不及。
如今,娘給他這個廢人娶了個媳婦,現(xiàn)在他的媳婦又受了欺負(fù)。
但凡和他扯上關(guān)系的人都要被人欺負(fù),他卻無能為力,怪不得別人都叫他廢人,他就是個十足的廢人,他這樣的人,活著只會連累別人。
想到這,他咬緊牙關(guān),低聲吟吼道:
“滾!不用……你……管……”
他說滾?
他敢讓她滾?
剛剛對他生出一點(diǎn)憐憫之心的藍(lán)芷頓時火氣飆升。
她雙手叉腰瞪著他,
“莫寧,你別以為我拿了你家二百兩銀子,你就可以隨意出言辱罵我,我告訴你,我留下伺候你,是因為莫嬸差點(diǎn)跪下求我,我是見她可憐,才同意留下伺候你的,等莫嬸回來,我一分……不對,我一刻都不會多留。”
留下這句話,她剛要轉(zhuǎn)身離開,看到桌子上的粥碗,無奈的上前,端起粥碗來到床邊,雖然很不情愿,還是吼了一聲,
“吃飯……”
不成想,莫寧竟然將臉扭向床里,她頓時有種火冒三丈的感覺。
“我不想讓你餓死,不想讓莫嬸回來傷心,不然我才懶得喂你吃飯,我前半輩子還沒伺候過人呢,不吃拉倒。”
言罷,她卻發(fā)現(xiàn),他的眼角有兩行清淚滑落。
她用力眨了幾下眼睛,帶著怒氣,端著粥碗出了門。
坐在院子里, 看著天上皎潔的明月,她突然有點(diǎn)后悔剛剛對他說的狠話。
他現(xiàn)在像個死人一樣躺在床上,而且一躺就是五年,他的心靈一定敏感又脆弱,他對她說恨話,想必是想逼走她,然后趁著莫嬸不在時,自生自滅吧!
想到這,她輕舒一口氣,起身推開門,來到床邊,便見他正瞪著眼睛看著床頂。
她坐在床邊圓凳上, 看著他瘦得不成人形的臉,輕聲說道:
“剛剛是我說話太重了,對不起!”
她的聲音很輕,他又一次落淚,他的嘴里,含糊的說道:
“你……不用管我,讓我餓死……”
“不行,莫嬸交代我好好照顧你,我就一定要照顧好你,不然,等她回來會傷心的。”
“她不會回來了。”
莫寧的語氣里帶著絕望,眼角的淚水如斷線的珠子般滑落。
她忙拿出紙巾幫他擦拭,嘴里責(zé)怪道:
“你怎么能詛咒自己的娘呢?她說會盡快回來,最多兩個月……”
“我沒有舅舅……”
她話未等說完,他直接打斷她,
“我已沒有任何親人,她在騙你,她永遠(yuǎn)不會回來了。”
他的話,讓她愣在原地。
半晌,她用力眨了幾下眼睛,不解的詢問,
“那她為什么要騙我? 她是你娘,難道不想照顧你了?”
說到這時,她用力的搖頭否認(rèn),
“不應(yīng)該啊!自古只有狠心的兒女,沒有狠心的爹娘,她不會沒有緣由把你丟給我這個陌生人啊?”
莫寧閉了下雙眼,再次睜開,咬牙說道:
“所以你不用管我了,你走吧!如果有可能,幫我點(diǎn)把火……”
他眼里的絕望神色,讓她很是愕然。
可是此時,她真是一頭霧水。
他說他沒有舅舅,那莫嬸這么急著給他娶個媳婦回來,又急著離開,她去哪了?
在她愣神之際,他又繼續(xù)說道:
“我不想連累你,求求你,幫幫我。”
他轉(zhuǎn)頭看向她,眼里帶著渴望,讓她感到害怕的渴望。
她用力搖頭,
“我答應(yīng)莫嬸照顧你兩個月,我就一定要做到,如果到時她不回來,再另當(dāng)別論。”
“她不會回來了,你讓我自生自滅……”
他的喘息愈來愈急促,他的聲音,也顯得很無力。
她知道,他已經(jīng)有三年沒開口說話了,今天突然開口,說多了也會累。
她忙輕聲安慰他,
“不要再說了,聽莫嬸說,你脾氣很倔,我比你還要倔,我既然答應(yīng)莫嬸要照顧你兩個月,這兩個月內(nèi),你就不要有任何不該有的想法,我現(xiàn)在去給你拿粥,你等著。”
言罷,她起身,邁著輕盈的步伐向門口走,看著她的背影,莫寧微閉雙眼, 心里說不出來的滋味。
兩個月,他到底要怎么熬過這兩個月?
一會功夫,藍(lán)芷端著粥碗進(jìn)來,莫寧還是很抗拒的不肯吃,她索性提醒他,
“莫寧,如果你真不吃,我便要給你硬塞了,反正你動彈不得,你要是不想把咱們倆都弄的太狼狽,就乖乖吃飯。”
見他無動于衷,她剛準(zhǔn)備強(qiáng)行喂他,“咚咚咚……”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她無奈的苦笑一聲,忍不住調(diào)侃道:
“怎么每次我想對你動手,都有人來打擾呢,這洞房花燭夜,還真是不消停啊!”
她剛欲起身,他用嘶啞的聲音提醒,
“不要出去。”
她歪頭看著他,扯著嘴角笑了,
“不去等著門被砸破啊,你在這等我,我會處理好的。”
言罷,她轉(zhuǎn)身向門口走,他擔(dān)憂的想要叫住她,卻沒有張開嘴。
這間院子的大門本就破敗不堪,就算她不出去,那些人也會和剛才那批人一樣硬闖進(jìn)來。
只是,讓她一個女人去面對這些對她垂涎三尺的男人,他覺得對不起她,可是他又什么也做不了。
除了頭,除了嘴,他哪里都動不得,他想要抬手打自己兩拳都做不到。
本來在心中已經(jīng)熄滅的怒火,再次升騰起來。
他多希望他能重新站起來,能出去把那些來找麻煩的人打趴在地,讓他們永遠(yuǎn)不再敢來。
他多想去找傷害過他的那些人報仇,能把屬于他的一切奪回來。
可是他做不到,他連死都做不到,他還妄想站起來?
“啊!”
他絕望的朝著床頂大叫一聲,可是沒有人聽得到,因為他的叫聲,已經(jīng)被外面熙熙攘攘的爭吵聲湮滅。
當(dāng)藍(lán)芷打開院門,看著面前這些手舉火把的村民,頓時疑惑不解的看向為首的人,
“你們這么多人,大晚上來敲我家門,這是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