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朝似是朝我這邊偷偷瞧了一眼,羞的滿面通紅,捏著手里的折扇哼了一聲便跑了。
快要及笄了啊,好像也沒有想象中的那么難挨呢。
府里開始為我的及笄禮做準備,下人們都忙碌了起來,顯然父親十分重視我這個長女。
除了舒清鶴,我父親和翟靜成親第二年生的兒子,
「走吧,去看看宋嬤嬤。」
宋嬤嬤從我 12 歲那年身體便愈發差了起來,如今已纏綿病榻,我已不再讓她隨侍左右了。
宋嬤嬤的屋里飄著濃重的藥味兒,她瘦了很多,外人都說她是因為思念我阿娘導致的郁結于心,如今看來,確實有點兒那個意思了。
我遣了兩個丫鬟來伺候宋嬤嬤,見我進來,行禮過后便都出去了。
我站在床邊,居高臨下的看著如今形銷骨立,面色灰白的宋嬤嬤,見她費力的抬起胳膊想要拉我的手,便順著她的動作坐在了床邊。
「大小姐,老奴怕是見不了您成親了...」
她的聲音像只瀕死的烏鴉,沙啞又無力,說完這句話仿佛用了她全身的力氣。
「不見就不見吧,也省的晦氣。還不如早點兒去見我阿娘,說不定還能跟到下一世去伺候她。」
我替她掖了掖被角,俯身在她耳邊輕輕道:「感受著自己生命一點點流逝卻抓不住的滋味好受吧?你說我阿娘當初是不是也像你這么痛苦呢?」
床上的人像是聽見了什么分外可怕的事情,眼睛瞪的老大,驚恐的看向了我,破敗的身子因為恐懼想要往床里挪,用了半天勁兒卻沒挪動分毫。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看啊,多有趣啊。看著她們一點點在我手里死去卻毫無還手之力的樣子真是太有趣了!
我忍不住興奮的站了起來,在她床前欣賞她這幅樣子,這是她的第二個杰作!
「宋嬤嬤,你知道玲瓏是怎么死的嗎?她是被我勒死的啊,死的時候還懷著身孕,我就這樣在她身后勒住了她的脖子,看著她在我手里從劇烈掙扎到了無生機,死前還在死死護著自己的肚子,她是不是很愛她的孩子啊哈哈哈哈!」
說到興奮處,我甚至還原了當時的動作,恨不得讓她親眼看見我的杰作。
「你說,當初我阿娘吃了她放了那么多藏紅花的糕點小產的時候,是不是也曾拼命的護著那個孩子啊?」
事后卻在另一個二等丫鬟的房間里搜出了大量藏紅花,被盛怒的父親直接杖斃了。
「死前讓她體驗一把被栽贓被殺死自己孩子的感覺,她也不算枉死了吧?」
宋嬤嬤已經從驚恐變成了心如死灰。
只呆呆楞楞的看著天花板:「所以你也給我下藥,讓我像你母親那樣...躺在床上...一點點感受自己生命的流逝卻無能為力的感覺?」
我又坐回去上前拉住她的手:
「您怎么能這樣想呢?我只是吩咐素沁給你做飯而已,您看看我現在,不僅能把自己照顧好,還能繼續照顧您呢!誰不知道我日日關心您的病情,每日都讓素沁給您做藥膳呢?」
食物相克雖然讓她死的速度沒有那么快,但慢慢看她在我手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感覺真是美妙極了!
宋嬤嬤第二天便死了,素沁說是心悸而死。
「嘖,真是不驚嚇,拖出去埋了吧!」
「是。」
我在給父親請安的時候說了宋嬤嬤的死,我沒有放過一旁坐著的翟靜驚懼的神色,雖然只有一瞬。
他只是點頭:「我兒心善,還是讓那嬤嬤早日下葬吧,免得沖撞了你的及笄禮。」
舒云纓聽到我們的談話清秀的臉上帶著明顯的懼意,父親拍了拍她的手:「阿纓別怕,有阿爹呢。」
「一大早的便來說什么死人的事兒,嚇到阿纓了,幸虧清鶴沒過來...」
我對上剛說完話的翟靜,露出一抹恰到好處的笑。
「夫人說的對,是女兒的錯。」
父親很滿意我在他們面前溫婉大氣的模樣,等宋嬤嬤下葬以后,便讓我帶著舒云纓出去采買。
在鏡月齋挑選首飾的時候,一位頭發半白,衣衫凌亂面色頹靡的男的驚叫著撲向了我,還沒靠近便被宛月一腳踢出了門外,隨后便跪在地上哭嚎起來。
「大小姐,您就看在我家老婆子在你家任勞任怨幾十年的份兒上,可憐可憐我們吧,我家里還有臥病在床的兒子,我們爺倆快活不下去了!」
話里話外都在指責我吝嗇,連從小照顧自己的嬤嬤親眷都舍不得給銀錢讓他們過得更好。
有意思,真有意思。
見我沒動靜,他磕的更起勁了起來。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舒云纓湊近我:「人人都說舒大小姐待人最是寬厚,怎么現在見了故人的親眷,這么冷漠啊?」
還沒等我開口,那人便被人一腳踢飛老遠。
顧朝灰藍的衣擺像主人一樣,連飄動的弧度都帶著意氣風發。
「瞧你臉上那不正常的紅,剛喝完酒吧?手上搖骰子的地方都長繭了,這滿京都誰人不知道舒小姐溫婉賢淑,她給你們的銀錢都賭完了吧!竟然還敢來欺負她?老子最看不慣你們這些滿肚子心眼成天算計別人的狗東西了,現在,有多遠滾多遠,別讓老子再在京都看見你!」
顧朝站在門外,朝我笑的溫和中又帶著一點痞氣,眼神亮晶晶的。
真好啊。
阿娘說,女子的及笄禮是除了成親以外最重要的日子,我想,我永遠也忘不了這一天。
父親在這一天收到三月后選秀的消息,卻因我有婚約在身,不得不將舒云纓的名字放了上去。
而我在這一天傍晚的時候收到了鎮北侯和兩個兒子戰死的消息。
鎮北侯父子三人回京的時候,滿城素縞,老百姓自發穿著素衣來迎接他們。
顧朝披麻戴孝,在最前方穩穩的端著父親的牌位,幾日不見他瘦了很多,臉上再無之前的痞氣,目光堅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