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氏終于有機(jī)會說話,她卻說不出來:“你、你……”
江心棠根本不理她,轉(zhuǎn)身走出暖閣。
“王妃。”汪嬤嬤迎上來。
江心棠一邊向前走,一邊道:“回府。”
“是。”汪嬤嬤忙跟上。
兩個(gè)人走著走著,看到不遠(yuǎn)處的江靜蕓。
江靜蕓悠閑地站在長廊里看風(fēng)景。
阮氏的大丫鬟墨云上前為她披上披風(fēng),溫聲道:“二姑娘,這兒風(fēng)大,夫人擔(dān)心你受涼了,讓奴婢給你添件衣裳。”
“讓母親掛心了。”江靜蕓柔聲道。
墨云道:“夫人心里一直有你的。”
“我都知曉的。”江靜蕓笑的很甜。
“……”
汪嬤嬤聞言,偷偷瞄向江心棠。
江心棠收回目光,大步走出宣平侯府。
汪嬤嬤小跑著追。
江靜蕓看著二人背影,嘴角得意的揚(yáng)了揚(yáng)。
到了馬車上,見江心棠臉色不太好,汪嬤嬤倒些水:“王妃,喝點(diǎn)水吧。”
江心棠搖搖頭。
汪嬤嬤只好將茶水放下。
江心棠腦袋抵在馬車車壁上,緩緩閉上眼睛,腦子里浮現(xiàn)記事以來的種種。
挨罵、挨打、挨餓、挨凍等等場面,一開始她會去找阮氏和宣平侯告狀,可是不管對錯(cuò),她得到的都是他們嚴(yán)厲的批評和處罰。
她那時(shí)候恨極了親生父母。
可是奶娘卻無微不至地關(guān)心她,漸漸地,她放下恨意,不自覺為他們找借口,認(rèn)為他們都是有苦衷的。
直到他們說出替嫁一事。
她感受到親生父母的無情。
她便和宣平侯府做了交易。
她不介意銳王謝景熙殘疾、沒本事、暴躁,她會盡力把一切做好,可是阮氏根本不滿足,她恨不得吸她的血,來供養(yǎng)親弟弟、供養(yǎng)江靜蕓、供養(yǎng)宣平侯府上上下下。
她不敢相信世間會有父母偏心、狠心、無情到這種地步,她自然不會讓他們?nèi)缭福皇撬桨l(fā)地想念奶娘一家子。
不知道他們現(xiàn)在怎么樣了。
她的雙眼控制不住發(fā)酸,有那么一瞬間后悔替嫁……
“王妃,到王府了。”汪嬤嬤聲音突然響起。
江心棠立刻收住情緒。
“王妃。”汪嬤嬤又喚了一聲。
江心棠睜開眼睛,神色如常道:“下車吧。”
“是。”汪嬤嬤推開馬車門,走出去。
江心棠跟著下了馬車。
門子道:“王妃,蕭嬤嬤來了。”
汪嬤嬤解釋:“蕭嬤嬤是皇后的嬤嬤,應(yīng)該是來看王爺?shù)摹!?/p>
江心棠點(diǎn)點(diǎn)頭,走進(jìn)正殿。
一個(gè)穿著宮服,面容嚴(yán)肅的老夫人,正同馮若惜說話。
江心棠上前,禮數(shù)周到地喚一聲:“蕭嬤嬤。”
蕭嬤嬤身在宮中,見多了美人,可是看到江心棠時(shí),眼中不由得閃過驚艷,旋即想到什么,臉色更為嚴(yán)肅,行禮道:“王妃。”
江心棠微笑道:“蕭嬤嬤不必客氣。”
蕭嬤嬤真的不客氣,坐了下來。
她代表的是皇后,自然可以坐,江心棠坐到主位。
“王妃,聽說,王爺三日沒有用飯了。”蕭嬤嬤側(cè)首道。
馮若惜一副吃驚的樣子,問:“王妃,這是真的嗎?”
江心棠無視馮若惜,望向蕭嬤嬤道:“是。”
蕭嬤嬤臉色極不好看,語氣也冷:“王妃不想想辦法嗎?”
江心棠道:“我這兩日都在想。”
“希望能夠聽到好消息,不然陛下和皇后怪罪下來,你我都承擔(dān)不起。”蕭嬤嬤道。
“是。”江心棠低頭應(yīng)。
蕭嬤嬤把該說的都說了,便將皇后的賞賜都交給江心棠。
“多謝母后賞賜。”江心棠道。
蕭嬤嬤沒有情緒地道:“王妃好好照看王爺吧,王爺有什么問題,請王妃及時(shí)告知。”
銳王府里有皇后的人,可以隨時(shí)進(jìn)宮,向皇后匯報(bào)這邊的情況,江心棠點(diǎn)頭:“我會的。”
“老奴便回宮了。”蕭嬤嬤道。
江心棠送蕭嬤嬤到門口。
蕭嬤嬤離開。
江心棠看向馮若惜。
“王妃,王爺他……”馮若惜做出一副很擔(dān)心的樣子。
“我一會兒勸他用飯。”江心棠道。
馮若惜點(diǎn)頭,心里巴不得江心棠的勸說無效。
江心棠無心管她,帶著汪嬤嬤回到勤行院,道:“汪嬤嬤,你命人去廚房弄些清粥小菜過來。”
“是。”汪嬤嬤立馬去辦。
江心棠進(jìn)了臥房。
謝景熙依舊躺在床上。
“王爺,我回來了。”江心棠道。
謝景熙沒有回應(yīng)。
江心棠走進(jìn)凈室,換了件舒適的衣裳出來。
汪嬤嬤拎著飯盒來到:“王妃,飯菜來了。”
“好,你下去休息吧。”江心棠道。
“是。”汪嬤嬤離開。
江心棠將飯盒打開,一份熬的香甜撲鼻的米粥、一份雞蛋羹、一份炒青菜,十分可口,她轉(zhuǎn)身喚道:“王爺,用飯了。”
謝景熙不回應(yīng)。
“王爺。”
“……”
“王爺。”
“……”
“王爺。”
“叫魂呢!”謝景熙倏地坐了起來,不悅地望著江心棠。
“用飯了。”江心棠道。
“不用。”
“多少用一點(diǎn)吧。”江心棠端著米粥走到床前,試圖用米香,勾起謝景熙的食欲。
“說了不用!”謝景熙手一揮。
一碗米粥從江心棠的手中飛出,落在地上。
江心棠想到自己小時(shí)候餓的跟狗搶食、奶娘在田莊上流血流汗掙一口吃的等等。
可是謝景熙……
她咬了咬牙,克制著自己的情緒:“王爺,你不吃便不吃,何必糟蹋糧食。”
謝景熙不領(lǐng)情:“不用你管!”
“我沒有要管你,只是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不能一不順心,就由著性子——”
“你說誰由著性子?”謝景熙瞬間脾氣上來了。
江心棠直直望著他,沒有回答。
謝景熙心頭火苗騰騰地往外冒,他抓起小幾上的茶碗,就往江心棠身上砸:“你說由著性子?”
倒是沒有砸到江心棠,但滾燙的茶水濺到她手面上,燙破她情緒的外衣。
她在宣平侯府的委屈、憤怒、難過,對奶娘一家的瘋狂想念、擔(dān)憂,在蕭嬤嬤面前的謹(jǐn)慎、壓抑,對謝景熙種種行為的不滿……等等再也克制不住,排山倒海般襲來。
她終于控制不住自己,抓起床上的枕頭,劈頭蓋臉地砸向謝景熙:“說你,說你,我說你由著性子,你不知道嗎?非得讓我提名道姓嗎?
“謝景熙!
“你不想成婚,你就退婚啊!
“你沒本事退,在這里鬧什么,鬧什么?
“你覺得自己很慘嗎?
“宮里宮外人人都關(guān)心你,有吃有喝有住,有什么慘的?
“你只不過是殘疾。
“殘疾而已!
“你睜開眼睛,看看這世間比你慘的人比比皆是。
“有人四歲沒了父母!
“有人六歲就要照顧生病的父母!
“有人看著女兒跳進(jìn)火坑卻無能為力!
“你殘疾算個(gè)屁算個(gè)屁啊!
“你個(gè)懦夫!固執(zhí)!無能!任性!
“你讓陛下、皇后和太子不得安寧,你讓王府無規(guī)無矩。
“你折磨著所有人!所有真正關(guān)心你的!!
“你個(gè)懦夫!
“你不是由著性子,你是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