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離開徐樂一天一夜。
是院長媽媽帶我參加市里的優秀孤兒院表彰大會。
回到孤兒院時,已是黃昏,天色暗沉。
我從院長媽媽的摩托車后座跳下來,花圃旁邊蹲著一個小團子。
五歲的徐樂抱著膝蓋,小小的腦袋垂得很低。
聽到摩托車的聲響,他抬起頭看到我,一雙黑曜石般的眼睛瞬間亮了。
他朝我小跑過來,小手捧著月餅舉到我面前,結結巴巴地說:
「姐姐,吃…吃月餅。」
「我和姐…姐,團…團圓圓。」
我愣了一瞬。
昨天是中秋節,院里照例會發月餅。
我和徐樂說過,中秋節吃月餅,代表一家人團團圓圓的意思。
我接過月餅,笑著抱起徐樂,朝著他腦門上吧唧一口。
這個傻寶寶,院長媽媽肯定會給我留月餅的,沒想到他還給我留了一個。
不枉我平常對他那么好。
徐樂見我接過月餅,綻放出一個甜甜的笑容,想抱著我的脖子親我臉頰。
我這才注意到,他***的胳膊和小腿,布滿了被蚊子叮咬的紅點。
「嘖。」我眉頭一皺,拽著他的小手,拉到了醫務室。
輕車熟路地翻出青草膏和花露水。
涂抹在他紅腫的叮咬處,用手指輕輕地揉搓畫圈,小聲斥責他:
「小傻子,被咬了那么多包也不噴點花露水,不難受嗎?」
「在戶外那么久做什么,傍晚蚊子最毒了,專門吃你這種血肉香甜的小屁孩。」
徐樂抿著唇,聲音小小的:
「姐姐一直不…不回來,我…我怕姐姐,被領養走…走了。」
葡萄般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生怕我會消失一樣。
哎,怪我。
和院長媽媽離開之前,沒告訴他我出門去做什么。
但我還是伸出手,彈了他哥腦瓜崩。
因為他戳到了我的痛處。
孤兒院里,像我這樣已經七歲的孩子,沒什么人愿意領養,畢竟年齡偏大,怕養不熟。
而像徐樂這種有結巴缺陷的孩子,即使玉雪聰明,也比不上健康孩子受歡迎。
有時候我甚至覺得自己比不上廚房里的泔水,連泔水都有人定期來收,而我卻沒人要。
徐樂剛來孤兒院的時候才3歲,安靜地像個不會發聲的瓷娃娃,我們都以為他是啞巴。
直到有一天,大虎突然出手搶走了徐樂一直抱在懷中的兔子玩偶。
徐樂白皙的小臉漲得通紅,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滾落,小小的拳頭握緊,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還…還……給我!」
那時候我們才知道,原來他會說話。
后來,院長媽媽悄悄告訴我,徐樂親眼目睹自己的媽媽出車禍,心理陰影讓他留下了結巴的毛病。
那天晚上,我起床上廁所,回到寢室時,看到徐樂小小的身軀抽搐顫抖著,伴隨著低低的嗚咽。
像是被夢魘纏繞。
我爬上他的床,輕輕拍著他的后背。
「不怕,不怕。」
好一會兒,徐樂的哭泣聲漸漸停止,身體慢慢放松下來,沉沉睡去。
早上醒來時,我微微睜開雙眼,發現徐樂睜著一雙大眼睛盯著我,勾著我的脖子,眼中充滿了依賴。
從此之后,他就像個小尾巴一樣,緊緊黏在我身后。
時間一晃就是兩年。
期間也不是沒有人想領養徐樂,可總會被他冷臉孤僻的模樣嚇走。
我要他表現地乖巧一點,才會有「爸爸媽媽」喜歡。
他在我面前聽話地點了點頭,可等見領養家庭時,表現地更加冷酷。
孤兒院內的小朋友來來往往。
我和徐樂像兩件遺忘在角落的商品,無人問津。
可我沒想到,在優秀孤兒院表彰大會上,有一對無法生育的夫婦,看中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