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晟朝,啟元八年,出現了史無前例的無夏之年。
五月氣溫驟冷,六月突降暴雪,持續到了如今的八月依舊未停,寒潮席卷大江南北,不見天日。
饑荒爆發,死者枕籍于路。
穿風漏雪的破廟之中,柴火堆剛搖曳著煮沸一鍋濃稠的小米粥,就立刻被四個碗瓜分。
捧著碗靠墻坐下,哆哆嗦嗦地灌下小半口,身上立刻爆出白毛汗,四人方才滿足地喟嘆出聲。
“咕咚…”
面前女子拿著碗,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哀求道,“爹,母親,祖母和二叔他們都已經餓得沒力氣了,求求你分些粥給我們吧!”
“你自己看看,我們鍋里都空了,哪里有多余的分給你們!”秦氏眼皮子都沒抬。
“爹…”
云舟容轉而看向云鴻申,滿眼的祈求。
“伯府便是因他私放京債,觸怒天威才獲罪抄的家,他一介罪人有何臉面當家做主!”
結果,秦氏先冷笑著開口,“再說了,如今糧食已經漲到一斗三兩銀子,比正常價格翻了十倍,我們可再養不起閑雜之人了。”
云鴻申身子頓了頓,最后埋下頭囁嚅道,“丫頭,你已經過繼給二房,日后得改口喊伯娘和伯父,莫要再攀關系了。”
這番看似無奈,實則絕情的話,讓云舟容整個人如墜冰窖。
當真是,有了后娘便有后爹啊!
哪里是做不了主,分明是不想做主!
罷了…
徹底死心了!
“今日叩別父親母親,從今往后,我與大房再無關系!”
云舟容死死忍著淚,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頭,就決然地轉身朝著破廟外走去。
如今想活下去,只能靠自己了!
對于云舟容的話,大房一家根本毫不在意。
秦氏抬頭看了眼融入風雪中的云舟容,眼底劃過一抹暗芒,便低下頭繼續悠閑地喝起粥。
外面還在下著鵝毛大雪,剛出破廟,刺骨的寒風瞬間吹走身上所有溫度。
云舟容忍不住劇烈顫抖起來,感覺呼吸都凝滯了。
她努力縮著脖子,抱緊雙臂,盡量減少熱量的流失,腳步艱難地朝前走。
終于看到了屋舍,她欣喜地跑上前,卻發現門都是開著的,人去樓空。
不死心地挨家挨戶地找,終于看到一戶關著門的。
她大喜過望地跑過去,可到了近前才發現,門是虛掩著的。
頓了頓,還是嘗試著推開走進去。
等看到里面的場景,眼淚忍不住模糊了視線。
破洞的窗戶往里灌著風雪,榻上母子二人蜷縮著相擁在一起,卻早已沒了生息。
房間里面到處是被翻找過的痕跡,很顯然有人來過這個屋子,并掃蕩了里面的東西,所有御寒之物都被拿走了。
云舟容突然覺得好冷好冷,踉蹌兩步靠在墻上,淚水從眼角滑落。
這世道,哪里還有活路啊…
絕望鋪天蓋地而來,幾乎將她淹沒。
“嗒嗒嗒…”
就在此時,外面響起了一陣馬蹄聲。
而后是男子帶著興奮的聲音,“大當家的,這里有新腳印,肯定有活人!”
“哈哈哈…”
很快,一道粗獷的男子大笑聲隨之響起,“好好好,務必找到,許久沒吃兩腳羊了,今日就讓兄弟們開開葷!”
“是山匪…兩腳羊…他們吃人…”
聽到這些話,云舟容瞬間嚇得面色蒼白,快速在屋內四處查看起來,想找到能夠躲藏的地方。
可是,沒有…
屋內空蕩蕩的,就連床都是用木板和石條搭建起來的,一覽無余。
她只能將身體盡量往里面躲避,但那不斷靠近的腳步聲,還是讓她一顆心高高提了起來。
“嘭…”
就在此時,半掩的屋門被直接踹開,四個手握長刀的男人走了進來。
“大當家的,腳步是在這里斷的,人肯定在這里面!”其中一個矮瘦的男子邊說邊四處打量著。
“這里有兩個死人。”
另一個高瘦的男子走到床榻邊,忽然抬起長刀朝著婦人的肚子插了進去。
“撲哧…”
刀子瞬間穿透,卻沒有半點血流出來。
緊接著,又在孩子身上也插了一刀,這才說道,“都是死了很久的,不是剛才那個活人。”
見到這一幕,躲在柴火堆里的云舟容死死捂住嘴巴,嚇得淚水都在眼眶里打轉,卻絲毫不敢動彈,每次呼吸都仿佛能引起注意。
剛才她也想過要假裝死人,好在最后選擇了躲在柴堆里,否則她此刻定然已經死了!
這些山賊的手段實在太兇殘了!
而就在此時,為首的高大男子說出了令她幾乎心神俱顫的話,“那么就是說,人肯定還在這間屋子里,找!”
之后,四個男人開始揮動長刀,仔細地在屋子里搜尋起來。
云舟容緊盯著山賊,心臟急速跳動,汗水濕透了內衫,每一刻的等待都是煎熬。
看著越來越近的山賊,她眼睛不停地瞥向大門,絕對不能坐以待斃。
現在山賊都在屋里,她若是沖出去,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噼里啪啦…”
于是,在四個山賊剛靠近柴火堆的時候,她幾乎是用盡畢生的勇氣,猛地揚起柴火劈頭蓋臉的朝著山賊扔了過去。
山賊下意識用刀去防御,也是趁著這個空隙,云舟容拼命的朝門口跑去。
“嘭…”
然而,她忘記了作為流放之人,腳上還帶著鐐銬。
剛跑出去兩步,就直接被絆倒在地上。
“大當家的,是個女人!”看到她,四個山賊的眼睛都亮了。
大當家搓著手朝云舟容走過去,眼底滿是淫邪之色,“你們都出去,老子今日要好好爽一爽!”
“滾開,你滾開啊,救命,救命啊!”
云舟容終于再也忍不住的落下淚來,不停地往門口爬去。
“還想跑!”
可是,下一秒就被抓住腿拖了回去。
“大當家的您放心享用,兄弟們在外面守著呢!”旁邊三個山賊肆意地大笑起來,然后關門出去了。
“懂規矩,等老子爽完了,就讓你們也來。”大當家的說完,就伸手就去扒云舟容的衣服。
“不要,你滾開,救命,誰來救救我!”云舟容拼命地掙扎,淚水一顆顆滑落到衣領中的平安扣上。
那大當家的卻越發興奮了,“叫,叫得大聲點,你就是叫破喉嚨都不會有人來…”
“嘭…”
結果,話到半途一道黑影從天而降,直接砸在了他身上。
“咔嚓…”
骨頭斷裂的聲音,在寂靜的屋里清晰可聞。
“你…噗嗤…”
大當家的雙目瞪大猛地吐出口血,只來得及吐出一個字,便頭一歪,徹底沒了動靜。
季旻修從地上站起來,思緒還有些混亂,“我居然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