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靳言默認。
“是補償嗎?”
“禮物。”他背對走廊的窗戶,一張臉晦暗不明,“下周你生日,我出差去外地,提前送了。”
江染沒出聲。
她生日是二月份。
席靳言連她的生日都記錯了。
相識多年,睡過親密過,她這個人在他心里真是沒什么分量。
“想要車嗎?”席靳言不太有耐性,對女人的脾氣倒是溫和,“我車庫有一輛奧迪,你先開。”
那輛奧迪A6是他的第一輛座駕,開著玩的,開了幾次就換高檔的新車了。
不過保養得很好,有八成新。
江染剛考完駕照,確實在選車,二手車撞壞了不心疼,而且這輛奧迪有紀念意義。
她猶豫的時候,過道轉角出現了幾個人影,為首的是金融系主任,江染裝作不認識席靳言,和他擦肩而過。
“江染啊,你沒去合影?”
系主任攔住她,一扭頭,又發現了席靳言,“席先生,一起去食堂吃飯?”
“不麻煩了,下午有私事。”
系主任語氣惋惜,“社團彩排了舞蹈,還打算邀請您觀看呢。”
席靳言表面客套了一下,“以后有機會。”
“江染是社團的團長,她在市里的舞蹈比賽獲過獎!”系主任自豪,拍了拍江染肩膀,“每年校慶她都表演舞蹈。”
席靳言一直沒興致搭腔,聽到這句,才漫不經心開口,“江同學今年怎么沒跳?”
系主任無奈,“江染不肯上臺,我也勸說不了她。”
“為什么不肯?”席靳言停下,轉過身。
系主任明白他不高興了。
女生巴不得給他表演,萬一入他的眼了,他夸一句,當文娛干部綽綽有余。
頭一回遇到不識抬舉的。
系主任將江染推過去,她沒站穩,險些摔在席靳言懷里。
席靳言眼疾手快扶住她,壓低聲,“因為我在嗎?”
他嘴里是茶葉的清苦味,席靳言有個習慣,早晨喝一杯特濃普洱提神。
江染僵硬退后一步,“我腳有傷。”
男人垂眸,她腳踝纏了厚厚的繃帶。
“席先生,6月份的畢業生歡送典禮上,江染一定會登臺表演的!”系主任替江染解圍。
席靳言沒說來,沒說不來,平靜朝一樓走。
系主任懸著的心總算是落了地,“這位不是刁鉆的主兒,可也別得罪了,大學其實是一個小社會,要懂人情世故。”
江染悶頭不語。
“他如果愿意來看演出,你跳得好,大四你報名學生會,很容易當選。”系主任瞥她,“我瞧你平常機靈,才教導你。”
“謝謝主任。”江染謙虛笑。
主任是好意,她清楚。
成年人講現實,拼背景,有些人的一句話,比金子都值錢。
尤其是席家的話。
江染和系主任在多媒體大廳分開,收到了席靳言的短信,讓她回去一趟。
席夫人這段日子催得挺緊,不回是不行了。
她跑回宿舍,從抽屜里取出那只包,上車交給席靳言。
“太貴了,不適合在學校用。”
他手肘支著車窗,閉目養神,“丟垃圾桶。”
江染頓時無言以對。
自從父親的財產充公,家里又斷了收入來源,她太知道沒錢的窘迫了,二十萬的包哪里舍得扔掉。
席靳言更知道她舍不得。
江染沒理他。
再行駛過一個路口,快到席宅了,席靳言忽然問,“你跳什么舞種。”
“古典舞。”
他側過頭,打量她的細腰和手臂,嬌軟纖長,卻有柔韌度和力量,是練舞蹈的身材。
席靳言沒有上流圈的陋習,但也和上流圈交際。
那群人偏愛舞蹈生,有十幾年的童子功是最好的,柔軟得可以翻來覆去各種姿勢。
“畢業典禮你表演嗎。”
江染抿唇,“那天你來嗎?”
“有時間會來。”
席靳言一貫是這副樣子。
不明確的曖昧,不挑明的甜頭。
留下回味,以及抽身的余地。
車拐彎開進小區,席宅是1號院,一套四百平米的徽派合院,灰白色磚瓦,入戶的影壁墻掛著大紅色中國福字結,氣派恢宏。
司機停好車,拿起掃帚掃干凈車門外的雪,席靳言才下去。
皮鞋油光水滑,不沾一絲雪和泥。
席靳言下班住市中心的大平層,六日必須回席宅,一家人團團圓圓吃飯,看新聞,向席淮康匯報工作。
是席老太爺那輩立下的規矩。
院子里的柿子樹染著白霜,席靳言經過樹下,抬手摘了一顆大的給江染。
“柿子熟了。”
她一摸,帶冰渣的。
生理期不能吃涼。
江染搖頭。
他握在手里,“不愛吃了?”
“過兩天再吃。”
江染也不曉得他懂不懂,她不可能懷孕的。
席靳言邁上臺階,打開紅木大門,吩咐迎接的保姆,“煮梨湯,江染喉嚨不舒服。”
她瞬間想起席靳言那晚躺在浴缸里,摁住她后腦勺往下壓的一幕。
腹肌緊繃,硬邦邦的,硌得她嘴唇發麻。
江染半點經驗也沒有,疼得席靳言額頭冒汗,他仍舊沒松開,嘶啞著喊她名字,逼她對視。
他竟然不避諱她,光明正大提這茬,仿佛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小事。
江染面紅耳赤。
進客廳,席夫人正在和席淮康的秘書通電話。
秘書說住在電視臺對面的京西賓館,吃了烤鴨,明天回家。
江染有朋友在京西賓館做服務員,住客是一等一的厲害人物,進出要審核通行證,安檢很嚴格,連房間和飲食都不允許拍照。
席靳言也去參加過商業峰會。
“提醒老席吃降壓藥,少抽煙,靳言的事情我會辦好,放心吧。”
掛了電話,席夫人招手示意江染坐,目光隨即定格在她的挎包上。
這款包的配貨大約要50萬,比包還貴,江染開始實習就不收席家給的生活費了,賺的工資連一根背包帶也買不起。
她察覺到席夫人的目光,身體不著痕跡擋住包。
席夫人慈愛笑,“有三個月沒回來了吧?你席叔叔惦記你。”
“我也惦記席叔叔。”
“染兒,你媽媽的治療費夠用嗎?”
席淮康夫婦私下叫她“染兒”,清脆圓潤的兒化音,席靳言從不這么叫,只在床上欲生欲死的那幾秒巔峰,他顫抖著叫過一次。
染兒。
粗重的喘息,凸起的青筋。
滿是雄***望。
叫得她癱軟。
席夫人繼續說,“療養院的花費大,不夠要告訴我,你專心上學,賺錢不急。”
江染回過神,“夠的,席阿姨。”
“染兒,談戀愛了嗎?”
席夫人眼神如炬,盯得她頭皮發麻。
“還沒談...”
“有喜歡的嗎?”
江染忐忑不安。
席靳言這時坐在對面的單人沙發上,氣定神閑整理袖扣,保姆問他吃什么,他說了一道蘇菜。
席淮康以前職務調任頻繁,席夫人也忙,他養在蘇州的外公家,初中畢業才回北方,會講老式的蘇州話。
所以他既有北方男人的高大,氣魄,也有南方男人的白皙,精明。
南北通吃。
“沒有喜歡的。”江染心不在焉,視線逃避著席夫人。
席夫人又瞟了一眼那只包,沒戳破。
小姑娘愛面子,沒禁住誘惑走錯了路,大學里見得多了。
“生活有困難不好意思找我,找靳言和嫂子。”
嫂子...
江染捏著沙發墊,捏得骨節嘎吱響。
席夫人一本正經望向席靳言,放在桌上幾張照片,“你挑一個合眼緣的。”
他擺弄著招待客人的玉石煙灰缸,“您挑中誰了?”
“我不干涉你的決定。”
江染看照片里的女人都挺端莊漂亮,年紀和席靳言相仿,最重要是家境滋養出來的貴氣,上得了臺面,和他般配。
“這個。”他選了墊在底下的一張。
最美的。
那種奪人眼球、有攻擊性的漂亮。
江染心口發澀。
果然,男人是視覺動物。
第一嗜好永遠是美貌。
他也對美女感興趣。
席夫人卻不滿意,指著另一個,“她呢?學歷高,父母是高校的教授,爺爺部隊退休。”
“您喜歡嗎。”席靳言臉上沒多大的波瀾。
“你自己的妻子你做主。”
“我已經選完了。”他堅持。
席夫人徹底沒了笑容。
“染兒,你幫靳言挑。”席夫人又把照片挪到江染面前,“女人看女人的眼光最準。”
江染咬著下唇,五臟六腑幾乎絞成一團,堵得她喘不過氣。
“她挑什么?”席靳言靠著沙發背,眉間不耐煩,“又不是她娶,是我娶。”
“看來你真喜歡了?”席夫人試探。
“您安排見面吧。”
席靳言答應得毫不遲疑。
他端起茶杯,右手在江染眼前一晃。
就是這只手,研究出了最先進的飛機部件,使他任職的航空集團成為業內的領軍集團,他也一躍成為身價最高的總工程師。
提起席靳言,圈內評價是:金尊玉貴,沉著冷漠,誰也看不透。
江染覺得遠離他是對的。
這樣的男人,注定是讓女人栽跟頭,受情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