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腳步頓住。
陛下坐在龍椅上,看著沈安禾打趣道:“哦,是誰家姑娘這么大本事,竟將惹得沈小將軍親自向朕求娶。”
我寬大袍子下的手,慢慢收緊,心臟仿佛下一秒,要從胸膛里蹦出來。
沈安禾跪在地上,語氣沉靜至極:“回圣上,是邊疆已故陶將軍之女,陶柔。”
我呼吸一滯。
陛下卻興致勃勃:“這陶姑娘一定長得美若天仙。”
我親眼看著沈安禾眉眼纏上一絲溫柔:“陛下玩笑了,她不是天仙,卻是最能與我并肩同行之人。”
他的溫柔仿佛化作一把利刃,驀地插入我的心臟。
陛下頷首:“準了,有時間也將新娘子一起帶入宮中,讓朕也見見。”
沈安禾行禮道:“臣下次一定帶吾妻親自向陛下謝恩。”
吾妻……
我被這個詞刺痛到,眼眶覆上一層氤氳霧氣,讓我幾乎看不清眼前的人影。
之前刻意被我忽略的滿身痛意,也開始叫囂起來。
可只是一瞬,我就將那酸澀強壓下去。
我在心底告誡自己,我現在是太子妃,不能丟了皇家的顏面。
定了定神,我稍抬眼眸,卻意外跟轉身的沈安禾對視。
視線交錯。
沈安禾斂了笑,神色淡漠地撇開眉眼,仿佛與我從不相識。
心尖驀地一刺。
記憶里,他對我總是笑著的,何曾有過這樣疏離陌生的神情。
一股難言的無措涌上心頭。
偏在這時,太子攬住我的肩帶著我上前:“恭喜沈將軍,聽聞邊城女子英姿颯爽,性情如火,改日本宮一定要一睹陶姑娘的風采。”
沈安禾抬眸漫不經心瞥過我,勾唇道:“怕是要讓太子殿下失望了,臣的未婚妻性子柔和溫軟得很,唯獨一點好,便是忠貞不二。”
說到忠貞不二時,他加重了音。
我藏在袖子下的手微微發顫,心口悶得發慌。
他果然是……恨極了我。
這想法剛落下,我又聽見他說:“太子與太子妃大婚時,臣恰好不在京中不能討一杯喜酒喝,甚是遺憾。”
他端起酒杯:“這杯酒,臣敬你們,祝你們白頭偕老,琴瑟和鳴。”
我攥緊手,手心的疼痛讓我異常清醒。
我一遍遍提醒著自己,我與他已經再無可能,絕不能露出半分端倪為他招來禍患。
可我的心臟卻仍舊在他的笑容中,被攪得血肉模糊。
就在我強忍著端起酒杯時,沈安禾卻兀自一飲而盡,隨即,毫不留戀地轉身離去。
我動作一頓,仰頭咽下那杯酒。
今日這酒,真是苦,苦的人心底發麻……
明明這宴會如此喧鬧,我卻覺得自己像是墜入無聲無息的深海,幾乎要溺斃于此。
太子嘲諷的聲音自我耳邊傳來:“看來,也不過如此。”
我裝作聽不懂,不露半分情緒地為他斟酒。
這時,一道尖利聲音響起:“顧貴妃到!”
他的眼眸立時望過去。
我掩下眼底的譏諷,低聲道:“殿下,臣妾想去御花園吹吹風。”
只要有顧安瑤在的場合,他向來是看不到旁人的,哪里還顧得上我。
我悄無聲息退去。
走到御花園僻靜處,我拂退身后宮人:“給我去取碗醒酒湯來。”
風吹過鬢邊碎發,我看著頭頂冷月,無法抑制地想起宮宴上沈安禾那雙冰冷的眼眸。
他的未婚妻,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呢?
他也會像當初對我那樣對那女子嗎?
教她舞劍,帶她騎馬,搜羅無數有趣的玩意只為博她一笑。
我自虐一般想著,心又泛起疼。
突然間,一雙手臂從側面伸出將我擁在懷中。
我還未回神,炙熱的吻鋪天蓋地一般落下。
我心神俱駭,下意識喝道:“大膽,竟敢對本宮……”
那人驟然停住,低沉嗓音帶出一絲譏誚:“本宮?說得還真是順口。”
這熟悉的聲音令我背脊驀地僵住。
我抬眸看去,撞入沈安禾嘲諷的眼。
偏在這時,有腳步聲一步一步走近。
我心臟劇烈跳動起來。
太子的聲音響起,近在咫尺。
“愛妃,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