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骨灰罐被周媽媽抱回孤兒院時,一群人正在翻箱倒柜。
孩子們被嚇得啼哭不止,修長冷肅的男人站在遠處,嫌棄的皺眉。
他是我的哥哥。
周媽媽把孩子們護到身后,聲音嘶啞:“楚遇,安安已經被你活生生折磨死了,為什么你連她最后的心血也不放過?”
聞言,哥哥滿臉嘲諷:“臉皮受傷了賣不出去就裝死騙錢是吧?”
“告訴她,裝死也沒用,若瑜被抓爛了胳膊,她不趕緊滾出來給若瑜換皮,我立刻拆了這家孤兒院!”
周媽媽幾乎站不住。
她緊緊抱著我的骨灰盒,「換不了了,安安已經死了,她再也不用被你們欺負了。」
哥哥不耐煩的瞥了一眼,忽然伸手,將盒子打落在地。
巨大的聲響后,我的骨灰鋪在冰冷的地板上。
哥哥卻尤嫌不夠,抬腳在那堆灰白的粉末上狠狠碾壓。
周媽媽目眥欲裂,拼命沖上去推開他。
「你瘋了,她是你親妹妹!」
「我可沒有這么惡毒的妹妹!」我哥一腳踢開周媽媽,又抬腿狠狠踩在周媽媽手指上,死死輾軋。
“她那么惡毒,骨灰不應該是黑的嗎?”
“真是難為你了,之前狗一樣跪在我腳邊要錢,現在,為了騙錢,假骨灰都能搞出來!”
周媽媽痛的抽搐,眼睛卻一直盯著我的骨灰。
她眼淚已經流干了,只能一遍遍質問。
“她是你親妹妹,是我的安安啊,為什么連死,都不能讓她好好走!”
我哥不耐煩的踢開周媽媽,一腳一腳在她身上發泄。
“我倒是巴不得她早點死,可沒贖完罪,那個禍害怎么敢死?”
他的腳每次都帶起我的骨灰,直到保鏢告訴他,沒有在孤兒院找到我,他才厭惡將腳上的灰在周媽媽身上蹭干凈,然后又猛的加重力氣踩上周媽媽的肩,像是要把她的骨頭踩碎。
“還敢包庇她是吧,讓她明早之前滾出來,否則,這家孤兒院,還有這里所有的孩子,都得因為那個禍害遭殃!”
他眼里的狠毒那么清晰。
轉身走時,還不忘狠狠往我骨灰上再踩一腳。
幾十個保鏢也跟著踩過我的骨灰,鞋底上帶的粉末在院子里留下無數腳印。
我的心幾乎要碎掉,拼命撲過去,想要扶起伸手死死護著我僅剩骨灰的周媽媽。
魂魄輕輕從周媽媽的身體穿過,我忽然痛的不能呼吸。
是啊,我已經死了。
就算我活著,我身上也沒有一塊能換給楚若瑜的好皮了。
所以哥哥,放過周媽媽吧。
院子里終于恢復寂靜,周媽媽小心挪開身體,一點點捧起我的骨灰。
小小的骨灰盒被摔得四分五裂,尖銳的木刺扎進她的手心,將她扎的鮮血淋漓。
周媽媽卻好像察覺不到一樣,認真拼好木盒,至若珍寶一般將我的每粒骨灰,裝進盒子。
做完一切,她又若無其事的,忙著給孩子們做晚飯。
直到四下無人才敢吐出一口鮮血。
顫抖著掀開衣服,纏滿繃帶的腹部已經被鮮血浸透。
我哭著撲上去,這是當初周媽媽為了給我籌手術費,在肚子上開了口子,抽了無數次血留下的舊傷。
可錢還是不夠,她才她跪在了哥哥面前,哀求哥哥能借她一點點錢。
可哥哥正忙著給楚若瑜送禮物。
看到擋路的周媽媽,他毫不猶豫的一腳踹過去。
那天周媽媽很久沒能爬起來。
她身體下的血流了一地,卻還是執拗的想替我求一條活路。
可她從早跪到晚,等到的,只有我的死訊。
舊傷未愈,又添新傷,周媽媽面如金紙,嘴唇蒼白。
我撲上去緊緊抱著她,眼淚和周媽媽腹部的血一樣,怎么都止不住。
這個年僅五十歲的老人似乎已經到了強弩之末。
她滿頭白發蒼老的像是八十歲,我死死抱著她,魂魄無聲,卻還是哭的聲嘶力竭。
五歲時,周媽媽將走丟毀容,無人敢靠近的我帶回家。
十八歲時,我中蛇毒回天無力,家人將我逐出家門,是她,又拼了命的把我從死神手里搶回來。
后來,我什么都不敢要了,我只想幫周媽媽守住孤兒院。
可最后,這個愿望,卻成了毀掉孤兒院,毀掉周媽媽心血的催命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