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是我的生身母親,她眼中的關切是真心實意。
「懷淑自知底子差,所以要努力將昔日荒廢的時光追回來。」
「唉——」皇后緩緩坐在榻上,揉著眉心閉上了雙目。
「午后之事我聽說了,懷淑——」燭火下,她欲言又止,神色倦怠。
我淡淡地含笑抿唇:「是懷淑之錯,午后我已自請出宮,奈何陛下未允?!?/p>
「是我的錯!懷淑,是母后之錯,母后不該丟掉你兩回啊——」
許是我的錐心之言深深刺痛了她,她突然起身一把將我摟在懷中,噴涌的淚水洇濕了我的鬢發。
十五年前,身懷六甲的她被官兵追至荊子嶺,驚懼之余早產下一個女嬰。
亂世之下,她留下銀兩,將女嬰托付給嶺上一位面善的寡婦暫且撫養,直到五年后江山初定,她才親自去荊子嶺認回自己的親生女兒。
那李姓婦人果然守諾,將她的女兒養得十指不沾陽春水,一瞧就是個金尊玉貴的小公主。
皇后提出帶著她們一起回京。
可李氏竟以故土難離之由百般推辭,皇后深為其質樸心性所感,當即封李氏為忠義夫人。
盡心竭力為忠,舍生忘死為義。
李 氏一個惡毒婦人,有個狗屁的忠義可言。
她只不過是要神不知鬼不覺 的先殺了我這個禍根而已。
當年,李氏也產下了一女。
雖然不知道女兒是哪個 男人的種,但李氏對這個女兒視若珍寶,將皇后留下的所有銀兩都花在了她的身上。
我自幼便知道,被我喚作「娘親」的那個婦人討厭我。
最初我還以為是自己做得不夠好,因此拼命地多干活、少吃飯,用盡全力地討好她。
可換來的卻是她要弄死我。
認親當日,她故意將我藏在地窖,懷慶入宮之后,她變本加厲地磋磨我。
她拿燒紅的火棍燙我,用大鐵錐子扎我,還瘋狂地用蒲鞋扇我的臉。
她帶我去縣城看戲,故意將我丟掉,七歲的我赤著腳走了一天一夜才回到家。
她假意帶我去野獸出沒的深山采蘑菇,是一個老獵戶拼命自狼口下救了我。
兩計未成,李氏急了,終于在一個夜黑風高之夜,親手點燃了我所住的柴房。
那夜的火真大啊,整個荊子嶺的天空幾乎都是紅的。
以至于如今每每半夜夢魘,我都仍覺置身于那無妄的熊熊火海之中。
「我和你父皇做夢也想不到,竟有人膽大包天欺瞞皇室。
「若早知那李氏如此狠毒,母后定然將她凌遲處死。
「可是懷淑,懷慶是無辜的,你就莫要再怨恨她了?!?/p>
皇后在我面前哭訴了半晌,最終還是說出了這句話。
鼻子莫名地一酸,我深呼一口氣,將眸中的淡淡水光逼退,神情淡漠如同無波的水面。
「娘娘放心,她不來煩我,我必不會招惹她。
「還望娘娘,管好您的公主才是。」
皇后神色黯然地走了,臨走前,她說日后懷慶不會再找我的麻煩。
我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懷慶那樣刁蠻的性子,怎會善罷甘休?
果然沒出我所料,半個月后懷慶又按捺不住了。
那一日,我去京郊上香,回城后見時辰尚早,想著夜間總是夢魘纏身,便命人在京城最好的香藥鋪子前停了車。
鋪子里,兩個衣著華麗的少女得意洋洋地將我懷中香料包打翻在地。
「白芷、甘松、丁香,姐姐你當真是過慣了苦日子,連隨身用的香料都如此小家子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