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說一切都是緣分。
說自己就喜歡她這樣的兒媳,喜歡她清冷穩妥的氣質。
沈夫人說會好好對待她,如同對待自己的親生女兒一樣。
沈夫人憐惜她自小不在母親身邊,凡事過問的巨細無遺,溫柔備至,在她生辰之時親手為她煮面。
沈夫人為她縫過衣裳,挽過發,帶她出去走動。
她對京城所有人說,她如何滿意阮江月這個兒媳……
如此樁樁件件。
她為沈夫人的溫柔慈愛所動。
得知沈家入不敷出難以支撐,便拿了一部分銀錢來貼補。
后沈夫人便將沈家一切交到了她的手上。
沈家早已是個空殼。
可她因著沈夫人一點點溫情,并不在意貼補。
她不缺那一點點銀子。
三年時間,她將沈家內外打理的十分穩妥。
到如今,她本就沒幾日好活了。
沒有休書她也會一走了之,去找姑姑度過最后的時間。
京城這些銀錢產業,她原是壓根不在意,打算叮囑一聲便留在沈家的。
卻沒想到聽見了她們母女這樣一番真心話——
原來沈夫人待她的溫柔和善都是裝的。
只是為了她那些嫁妝、產業。
她們還想持續地拿捏她,算計她,吸她的血……
阮江月緩緩地仰頭,望著天上的半彎月牙,眼底逐漸涌動起比月光還涼薄的冷銳光華。
無數的怒火,以及先前因身患不治之癥的不甘和怨憤瞬間襲上心頭。
那些情緒交織纏繞在心房的周圍,讓她平素引以為傲的淡漠和理智瞬間破碎成渣,熊熊怒火狂燒了起來。
阮江月神色沉郁地轉身回自己院中。
她一進院子,青梨便上前比劃:都收拾好了,夜深一點就可以出發。
“我改主意了。”阮江月冰冷地說道:“我們留下,算賬。”
青梨錯愕:什么帳?
“和沈家的帳,你去叫青鴻,把最近這幾年里我貼補沈家的賬目全部列出來,要巨細無遺,一文錢都不能抹。”
青梨愣了一下后趕忙回神,放了包裹細軟,去傳信了。
阮江月轉到窗邊站定,眼底的神色如同這月色一般幽冷。
她今夜若走便是順利離京,路上沒有路引也會十分周折,多花時間是必然的。
既然怎么都會多花時間那倒不如多留幾日,好好清算,與沈家斷絕關系,拿了路引再走定州不遲。
她要干干凈凈的死,絕不要掛著什么沈夫人的名頭,不要和這骯臟下作的沈家再有半分關系。
也絕不允許這些把她做踏腳石的人過的舒坦!
……
阮江月身邊有兩個仆人。
一男一女,青鴻和青梨。
兩人都是她在定州時就帶在身邊的,是絕對的心腹左右手。
青梨平素跟著阮江月貼身照看,青鴻則負責外面的產業以及消息等事。
昨夜領了阮江月命令后,青梨立即傳了信。
青鴻辦事得力,今日一早竟就送了賬本過來。
其實沈家先祖早年為開國立朝建過功,也是得過賞的。
只是后來一代不如一代。
到沈巖父親時,一門四房的男丁各個庸碌無為。
要家產沒家產要名望沒名望。
還是朝廷念著他們先祖為立國添磚加瓦的功勞,一直發著些撫恤銀子勉強過活。
那樣的寒酸,幾兄弟都難娶到妻。
但沈巖的母親慧眼獨具,看中沈巖父親嫁了過來。
沈巖母親原是商戶女,家中小有資產,嫁來后帶的嫁妝讓沈家喘了口氣,其余幾房逐漸也都幫襯著娶了妻。